酒未尽兴,魏十七忽然放下酒杯,凝神倾听,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余瑶轻声问道:“怎么了?”
魏十七“嘿嘿”一笑,“有不速之客来访了。”他起身走出洞去,背负双手,极目远眺,却见空中雷鸣不绝,镇妖塔张开“水云”法阵,熠熠生辉,妖气冲天,如临大敌,赤水崖二相殿光芒万丈,一头硕大的白蝙蝠冉冉升起,通体光洁如玉,头颅塌了大半,躯壳千疮百孔,肉翼破损不全,半幅尽毁,只残留几根软骨,半幅破了数个大窟窿,如一块烂布。
余瑶“咦”了一声,奇道:“那是蝙蝠么?怎地伤成这副模样了?”
魏十七道:“那是鸿蒙初开时得道的一头白蝙蝠精,嗜食紫萝果,后来不慎毁了肉身,转修鬼道。其实你也见过她的。”
余瑶歪着头想了片刻,困惑地摇了摇头。
“她便是孙汀孙嬷嬷。”
“啊,原来是孙嬷嬷!”余瑶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修鬼道的妖物,这么多年同处流石峰,非但她毫无察觉,连一干同门师长都懵然无知,从未提起。
“天灾之下,孙汀不知何故恋栈不去,终至于魂飞魄散,她将完好的躯壳倒悬在二相殿的大梁下,生机断绝,一灵不灭,尚有轻微的呼吸,如今那是她鬼道大成后,寻觅天材地宝修复本体,重新炼制的寄魂之所。金三省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费尽心思才将后天之物尽数化去,只剩这残破的先天躯壳。”
余瑶不知这一段前因后果,吐吐舌头,道:“既然是天材地宝,为何要化去?这残破的躯壳有什么好?”
“先天之物,历千万年元气灌炼,或能成就天地灵宝……”
话音未落,却见那白蝙蝠将肉翼一展,从尾部抽出一根脊梁来,形同海中的大鳐鱼,摇头摆尾,在二相殿上空盘旋。殿门轰然中开,洞天真人金三省踏出大殿,清啸一声,道:“是哪位道友驾临昆仑?”
虚空之中,忽然燃起一团赤红的火焰,一女举步迈出,眉心一点黑珠,面容变幻不定,似是而非,一忽儿青涩少女,一忽儿丰韵少妇,一忽儿半老徐娘,不是碧梧妖凤,又是何人!
金三省眉头一皱,来人分明是那妖凤司徒凰,气息却迥然不同,渊深似海,不带分毫妖气,给人高深莫测之感。他将手一招,白蝙蝠疾飞而下,体型急剧变小,落入他掌中,缩成一把三尺长的斧钺,骨脊为柄,肉翼为刃,模样十分怪异。
此女蹈空而下,步步生莲,落在二相殿前,向金三省微一颔首,随即将视线投向回云峰,道:“敢劳魏城主玉趾一晤——”虽作女相,却泠然男声,心平气和,不急不缓,万事不萦于怀。夺舍?寄魂?金三省眉心一跳,觉得心神不定。
魏十七关照了余瑶一句,蹈空而去,须臾便来到二相殿前,上下打量着司徒凰,笑了起来,道:“尊驾是何人?”
她微微一笑,道:“吾乃宇文始,非此界之民。”
金三省与魏十七对视一眼,果然不是妖凤,但宇文始又是何人?
宇文始唏嘘道:“修道之人,素未谋面,素未闻名,若非南斗陨落,吾也不得出。”
此言一出,二人心有所感,由来诸事都到眼底,魏十七问道:“修道之人?修士?天妖?修的是什么道?”
宇文始道:“既非修士,亦非天妖,吾乃域外天魔,修魔道。”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之魔?”
“天魔”系佛家用语,佛经中有“四魔”的说法,指恼害众生而夺其身命或慧命的四种魔头,即烦恼魔蕴魔死魔天子魔,天子魔亦称天魔,传说中天魔去无碍,来无碍,无有皮肤体筋脉血肉,惑乱心神,最是厉害不过。
宇文始道:“天魔非是佛家天子魔之谓,妖中强者,称为天妖,魔中强者,唤作天魔,吾辈凭肉身横行数界,非一念所化。”
金三省打个稽首,道:“道友此来何意,愿闻其详。”
宇文始道:“说来话长,天地乃囚笼,二位可知这方洞天的底细?”
金三省微一踌躇,道:“可是上界一洞天灵宝衍化而成的世界?”
“不错,道友可知,这洞天灵宝是何物?”
金三省摇摇头,当年在极北高空,他遣清明遁出裂缝,尚未全,即变生不测,哪还顾得上纠结什么洞天灵宝。
“此物乃一古锁,唤作混沌一气洞天锁,亦称洞天之母,每隔万年,能诞一洞天宝物,上界之人,将其视为无上至宝。”
“只需万载?”
宇文始三省一眼,哂笑道:“上界万载,此界至少百万年。”
洞天之母,洞天宝物,洞天真人,冥冥中所有的线索汇拢到一处,指向这方天地最根本的秘密。
“上古之时,此界之人得洞天之力,真人辈出,是以有‘各将妙道补真全,先有吾党后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