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肖如韵做完早课后,华林又想问她地理之事,肖如韵却记挂着正事,连声催促出门,华林换了衣服,用一点姜黄兑了少许赭石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抹了手脚,拿镜一照,整个神气都变了一番模样,再问玉桂要了剪刀把头发修了修,他的衣装本来就自己改动过,这么一化妆打扮,赫然成了个乡间少年,与芳杏堂一行人告别后,步出门去,果然落在他身上的邪恶眼神便少了许多。
肖如韵在他头上叹道:“我原以为此地案卷记载不到十年便失踪五百多人,简直骇人听闻,哪知昨日一天,换做没有我仙术护持的女孩儿,早该死了三次吧!失踪五百人,我起初以为何其多也,现在,真是何其少也!”她自幼生长在锦衣玉食的仙家,几个恶仆仗势欺人,滥竽充数,就是她亲身所能接触到的最大的“恶”了,至于书本记载,长辈转述的赤地千里、率兽食人等事,听固然是听了,可也就是听一听而已,在她心里还不如“罚跪”吓人,就是在双河县四处查访时,看的也多是黑吃黑,不过为些伤风败俗之事皱眉罢了,这次坐在华林头上,亲身看了那些混混强拐落单少女的无赖嘴脸,窑子老鸨将活人称斤论两的模样,小吏之妻洋洋自得的巧妙陷害,方知仙家治下,竟有地方已经与长辈们所说的夷外鬼国相似了!
为期不远的肖家大比,在她的心中原是为了替家门争气,替母亲再续二十年寿命,没有多少想到自己,现在看到件件桩桩,方深知揭去“肖家”这个屏障,对她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凡人们,又究竟过着怎样一种丛林野兽般的生活。在远离繁华青州城的萧条凋敝的乡间,存在的不是自给自足、清贫乐道的山民,而是累累白骨,换子而食!
“县城里的女孩子们不上户籍,便是失踪了也没人知道。”华林说。
“是的,这双河的吏治,真是败坏得可以!照说县中每家,不管大男小女,总该一体登记,做官吏的方能查访百姓动向,生齿多少,进而布置雨露,结果此地上官下吏,只有派粮派差等事,因为干系衙门的收入支出,才勉强用心去做,又因为派粮派差,从来只派成年青壮男子,所以便也只登记成年青壮男子,其余妇孺,听凭地方胡报——此地妇女数量竟然只有男子数量一半,好不可笑!另外一半呢?”
华林只得在心中吐槽,仙官大人还是见得太少,另外一半搞不好都在丧门沟里喂那妖鬼,加上瞒报、失踪的女子数量,搞不好卷宗上妇女能达到男子一半,还是做假账的小吏认真负责,发现人数差得太夸张,又默默地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比如,在某些差得最多的村庄人数后面加零,才达到男女比例二比一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数字……
“待到这些失踪人口的事情查清后,我非得重订户籍不可!”肖如韵扇着翅膀说:“要是四山回应我就好了!我们在县衙里也能知道岩头村发生什么了!”
“四山?”华林以前没有听过这个说法,肖如韵也是第一次对他提起。【零↑九△小↓說△網】
他们此时已经越过城门,走到乡间,肖如韵看左右无人,又已经泄露关节,想到还要调查诡事,索性说道:“山无论大小,皆有神灵,通晓山脉周围一切事,那些夷人鬼国不知怎样,我仙家治下,每县山脉,都彼此通连,又以仙法祭过,若仙官到来,以古法一祭,山神便给予回应。不但鸟偷鼠窃瞒不过它们,又能拦阻敌人,那些凡人捕吏兵士,只好对付凡人盗贼罢了,真要大股敌人来犯,还要靠山神之力。”家中长老,在肖如韵等十人领受仙官之时,便淳淳告诫,不祭四山,根本便算不上是什么仙官,正是因此!
华林听得在底下一皱眉,结合前情,他大约可以猜出四山为什么不给予回应了!
能够差遣鬼使的土司女儿,带着精锐的小队老远老远地跑到鸡鸣村,当然不是为了观光的!要是为了捕捉奴隶,田家那些人,还不够填他们的胃口吗?在捕捉了田家那些人后依然在鸡鸣村周围徘徊不去的理由,此刻再明显也不过了,他们是大军的前哨!被迫躲入深山两百年的夷人,不但没有如仙家预想的那样在贫瘠的深山里自生自灭,相反,他们仍然保有他们的祭司法术与战士训练,倒是山外的民众,在仙家治下远离战火,不识刀兵,柔弱得不堪一击了!
“那要是山神站在敌人一边了呢?会发生什么事?”他又问道。
“敌人?”肖如韵之前没有想到此处,顺口答道:“若要用山神对付我,那可是举着石碑砸蚊子,没有砸到的理,何况……”她本想说云横青三州都是她肖家世领,朝廷的金简玉册上写明了的,要有与她争此处的能耐,何不去争青州的肥田沃土,却来争这凋敝双河做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止住,重新想到一点:“你是说夷人会遮蔽山神?”
“既然夷人当年能在山间布下瘴气阻挡朝廷大军——山神可能确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华林说出自己的推测,这一带既然是原来的夷人国度,那么夷人才是此地的真正主人,他们很可能知道一些仙家并不知道的东西,当年突袭后,照理应该全军覆没的夷人在极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