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最终没有敢一个人回村里寻找可能的目击证人王招娣,他的兄弟刚刚信誓旦旦地要“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了咱们的”转眼还没与夷人说话便就头便睡,也不管地上是山石嶙峋、枯枝败叶,尽当是自己屋一般呼呼大睡,时不时还吆喝几声,划拳叫牌,他是好睡,累得小六一夜都不敢合眼。
他真是不敢睡觉,他哥口口声声说的“带路费”,那些夷人可还一个子儿都没有付,他更是不知道他们谈成的价格有多少,现在他兄弟睡着,那些夷人便是拔腿就跑,把这笔钱“一个子儿都不付”了,凭他小六一个人,哪里能拦得下来?就是他们愿意付了,他知道该拿几个钱?若是出生入死、英勇冲锋了半日,最后只得了两个小钱,回头就是他兄弟放过他,他自己也不能轻饶了他自己啊。
亏得那些夷人重诺守信,看他守着兄弟不肯走,居然也在旁边围了一圈,并没有趁这个机会来个“溜之大吉”,赖了他们的带路费,这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眼见东方渐渐的白了,一边残月还挂在天上,一边已是彩霞满天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小六听着村里远远地传来雄鸡打鸣之声,使劲揉着眼皮才保证自己能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在风露中耽了一晚,再看旁边,王家大小都被他们用预备好的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倒是个个瞪着眼睛,只是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话来,又看他哥伸拳探腿,仿佛还在回味梦里的赌局与酒肉,连忙上前推了他哥两把:“醒醒!天都亮了!”
由不得他不急,王家半夜不会点灯,鸡鸣村夜里也没有巡夜的人,有没有动静只看狗叫与不叫,就是天大亮了,只要招娣没去告状,一时半会也发现不了王家的集体失踪,可是天一亮,各家各户的小孩马上要上山打柴割草放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两个眼尖的看到这边捆着几个粽子也似的大活人,到时候,目击证人还少?
想到被村里发现他们兄弟都干了些什么的后果,小六又加了把劲推他的兄弟,终于让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看着是醒过来了。
被强行推醒的人没什么好声气,他这一晚枕着石头睡得甚美,梦里他得了一大笔钱,那人又夸他事情办得好,他在赌场上赢了一次又一次,旁边的人又是送酒,又是送鸡,那只鸡甚是凶猛,他抓鸡抓了半日才发现抓的不是什么鸡腿,而是他兄弟的手指。
“呃——”他又摇了两下头,才略微清醒点儿,对着小六说道:“他们答应给我们的钱付了么?”
“还没有,”小六看他终于醒过来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没拿到钱我是不会走的!”他转身指着王家老小,对那几个夷人说,“我答应的事情我都办到了,你们许的钱呢?”
“莫急,莫得急。”夷人里面打头的一个瓮声翁气地说道:“把他们扛到山那边,付钱。”
“不行,现在就得给!”想到欠的赌债,他怒喝道:“事情都是我们兄弟干的!你们根本就没有干什么!之前谈的钱太少了!要我们帮忙扛过去的话,你们还得加钱!”他手舞足蹈对着领头夷人闹腾的时候,他的兄弟小六担心地直往下边村里看,看了一眼不像有人奔跑的样子,便回头想催他的兄弟赶紧拿了钱回去,不要再耽误时间了,他们的时间已经耽误得够多的了。
他这一转头不要紧,正好看到两个夷人交换了一下目光,那目光甚是阴冷,他一个激灵,赶紧推了他哥一把:“哥,我们快走吧!”
“不行!我还没拿到钱呢小六!”他的兄弟吼道,“我说了,不拿到钱,休想让我们继续办事!”
“哥!”小六绝望地喊道,因为这时候他发现那几个夷人围着他们兄弟一晚,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现在,他们已经全都站起来了,将他们的来路堵得结结实实,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简直是昭然若揭的事情——他再也不敢想了,拔腿就向唯一的缺口——山峰上冲去!
他有生以来从没跑得这么快过,两脚拼命地朝前伸着,踩到什么,全然不顾,撞到什么,也管它去呢,背后传来一声闷响,大概是他的兄弟也遭遇了前一晚王家当家人的遭遇,也许更糟,他没有时间去想了,风随着他的跑动呼呼地乱响,冷风直灌到他的肺里,只要这次逃出来就好,只要……
他是鸡鸣村土生土长的山民,对这一带的山川再熟悉不过,既然下山的路已被断绝——其实若是那些夷人多给他点时间想想,他也未必敢往村里跑,内奸一旦遭遇反水,本来就没有活路,但是现在的紧急情况根本不容得他多想,他一个劲地往山最陡、林最密的地方跑,甩掉背后的追兵,再慢慢地想接下来一步该怎么办吧!
山上附近的鸟雀,全被这一场追逐给惊得飞得飞,叫得叫,赵小六此刻完全没把这些放在心上,他只顾着跑!快跑!
后面的追兵似乎没了动静,他的心也跳得仿佛擂鼓一般,一身汗如雨下,跑得太急,看眼前的东西都有点模糊了,他回头看了看,没人,停住了脚步,登时觉得遍体酸麻,四肢火辣辣地疼,也不知道刚才在林中跑过,被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