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了新生的穿越者一开始依照王招娣往日走的路,顺着溪流向上游走去,这种走法一个好处是不容易迷路,另外一个好处是水边草总是生得多些,走了一阵,他估摸着离村民的目光远了些,就转了方向,尽拣选不好走的密林陡坡,一路攀爬上去,不一会,寻到一棵老树,那树几乎斜趴在地,看着枝繁叶茂,生气勃勃,但是在穿越者的眼里,可完全不是这么一番景象。
他熟练地用手一路敲打过去,找到他想找的部位,拿出锈刀,两手并握,在旁边的石头上用力一敲,将原本破烂不堪的割草刀砸成了两截,剩下一点靠柄的尖子,倒是不锈不烂,穿越者拿着挖树皮正好——倘若教存弟夫妻看见女儿这般糟蹋东西,少不得一顿好打,不过,穿越者可是完全不服他们管的存在。
工具很不趁手,穿越者的工作进展得极慢,好在这是简单的重复劳动,他一边做,一边继续从王招娣的记忆碎片里挖掘可用之物,这也是一项极其浩繁的工作,有些像存弟呵斥教训她的记忆碎片,全然无用,却是声色俱全,像她当日伏在学堂之外偷听的那点内容,起初只能看到薄雾笼罩似的模糊场景,反复翻阅四五遍后,山歌也似的朗诵声才隐隐约约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还夹杂着许多她当日偷听时从脑中浮现的存弟会怎么教训她、存弟事先恐吓她的记忆,当日王招娣的恐惧滋味一层层地散布入脑,好似噩梦,偏生穿越者为了得到那点可怜的学堂知识,还不得不一再唤起这段记忆!
“哥,这事妥当么?”
“!”穿越者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没发现有人靠近!而且还不止一个!他抓着小刀,向树后一趴,就听到那两人交谈的声音渐渐地近了:“你哥我做事,有什么不妥当的?”
“可是,被村里知道我们勾结夷人的话……”先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应该是不大的,传到穿越者耳中却甚是清晰……太清晰了,就在头顶吧!穿越者知道自己是撞到了不得的事了,凝神屏气,一口大气不敢出,两手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小刀。
“暧,你就是胆小,他家又不是村里的老户,与老户们也都没有亲,浮萍般的人,今日有明日无,村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没了便没了,哪个会上心地寻他家?”
“可是他家现种着周大善人的地,周大善人要问起来……”
“想顶他家佃的人多的是,再说新户最是漂浮不定,周大善人也不耐烦去寻他的,夷人只要人,不要东西,周大善人不少了东西,寻他们怎地?”
那个胆小的家伙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替夷人带路,坑害这乡里乡亲的,他一家子跟咱们处了这么多年,老一辈的不说,那两个娃儿我亲眼看着长起来的……”
“小六,无毒不丈夫!”那个被称为“哥”的男人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当是我想这么做吗?老实告诉你吧,这事儿是……”
穿越者知道说到紧要处,支起耳朵去听,可是只听见那个“小六”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哥,这可是真的?”
“亲兄弟,我何必哄你——你也不想想,就你哥我,规规矩矩地在村里刨了一辈子土,上哪儿去认识夷人呢?嗨,人无横财不富呀!”
“小六”被现实教训得不再作声,他哥兴致勃勃:“到时候,我们只管带路,你可莫冲在前头,等放翻了当家的再上不迟,做了这一笔,除人家赏的钱不算,村里发了这一笔绝户的财,咱们兴许还能分到点什么,小六?”
就听得那小六闷闷地说:“村里往日没了的那些‘新户’,都是这么没了的吗?”
他哥被他问得楞了一下子,显然是先前没有想到这个关节,沿着他弟的思路一琢磨,登时汗毛直竖,沉寂了一会儿,忽地发了狠,恶声恶气地道:“管他呢,横竖新户都是些外人,与我们、与村里都没有亲,死活不与我们相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六,我们不发这一注财,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难道我家要绝在你手里么?”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穿越者听得他们说得兴头上,悄悄探出一点,想知道说话的是什么模样,他一张眼,登时好似一桶冰雪凉水从头浇下,直冲入脑!
面前哪里有什么“小六”,什么兄弟!
只见枯枝败叶、杂草丛生,好一处僻静荒野,静悄悄并无一个人在。
穿越者当即也顾不得什么了,将指尖在口中一咬,淋下血来,伸直手臂,一脚踏出,一脚原地旋转,将自身做了个圆规,以指尖血凌空画了个正圆——在诸世界的巫术符咒中,与圆心保持同等距离的正圆都是防御咒术的基础咒式,能力者的血液也都有通灵的作用,如此草草布置一番后,原地坐下,闭上双眼。
他担心的倒不是什么幕后的凶手,对方既能擦去招娣的记忆,能力不是现在的他和这简陋的防御能够抵挡的,他所担心的,是刚才在招娣的记忆中沉浸过深,被这深山老林里的邪异所侵。
拥有“阴阳眼”的人,本来就最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翻检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