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高手过招,难道不该相互尊重,起码让对手把话说完?
铛!
剑光纵横,洛桑二世毫不停顿地突进追击,扬尼克则毫不犹豫地退防闪避。
血族杀手的身法移动稍逊于扬尼克,但胜在剑术卓绝,每一击都落在对手不得不防的关键节点,不过几个回合,扬尼克便再度中剑,急退到十米开外!
这一次,扬尼克就没有这么好的姿态了,他在身形摇晃间单膝跪地:
一道皮开肉绽的可怕创口从右肩斜拉而下,甚至噼开了锁骨。
差一点。
洛桑二世抖了抖剑上的黑血,不甚满意:
还差一点,就能枭首。
“就像这样,”杀手轻声道,“他们忌惮我。”
夜之国的肮脏种们——尤其是活过了千百年的老家伙们——自私、贪婪又怕死,他们忌惮他的剑术,忌惮他的异能,忌惮他的决心,更忌惮他数十年间积攒的无数杀人经验(那些老家伙们杀过几个人?杀的什么人?晚上走夜路回家的农民?关在小黑屋里瑟瑟发抖的血食?对他们又敬又爱又怕的人类血仆?)。
总之,他们不愿为了杀他而付出高昂的代价。
“忌惮你?”
扬尼克闻言不由失笑,他此刻正竭力修复肩颈的重创,说话有些艰难:
“可怜的孩子,你被,你被骗了……”
洛桑二世抬起眼神,毫不拖沓地迈步上前。
而你要被杀了。
装模作样的肮脏种。
“你也许不了解科里昂,”扬尼克面露痛苦之色,“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不是忌惮,而是权术:科里昂家演了一场戏,让你以为他们忌惮你。”
欺骗?
权术?
有趣。
洛桑二世心中不屑。
如果那是演戏,那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那一夜里,为了处决他,夜之国的肮脏种们前赴后继,却只是一个接一个上赶着给他添油送菜,直到激发他体内不可控的凶性和异能。
科里昂家进退失据,夜之国下七支里的其他家族则伤亡惨……
洛桑二世正要举剑,却突然顿住了。
其他。
其他家族。
他再次直视扬尼克。
前赴后继。
一个接一个。
夜之国里,除了科里昂之外的……
其他家族?
洛桑二世不知不觉握紧剑柄。
“你知道什么?”他轻声问道。
扬尼克惨笑一声。
“一个可怕的朋友,或者说对手告诉我的,而她很不巧,跟科里昂家族血脉相连。”
洛桑二世皱起眉头。
“是的,科里昂骗了你,因为他们想更好地利用你。”
扬尼克颤抖着站起身来,腹部的伤已然修复,但肩上的重创还在恢复,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收着口子。
“因为如果你觉得他们‘不忌惮’你,那你就会提起警戒,跟他们硬扛到底,拒不妥协,遑论合作。”
扬尼克冷笑连连。
“唯有让你觉得他们‘忌惮’你,那他们才能——至少在你眼中——顺理成章地被迫放了你,留着你,不得不让你‘自由行动’。”
洛桑二世没有说话,他只是死死盯着对方的伤口。
“至于为什么……”
扬尼克轻嗤一声:“一枚活棋,永远比死棋有用。”
棋子。
洛桑二世剑锋微颤。
只见扬尼克伸手向他示意:
“瞧瞧现在,你难道不是在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为人驱驰了吗?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这都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都是出于自由意志,都是你在自由行动?”
血族议员哈哈一笑:
“如此一来,作为棋子的你不就更加鲜活,更有动力,干起活儿来更全力以赴了?”
说到这里,扬尼克想起了什么,不由看向四周:
“就像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由贤君创造的国是会议,让每一个能列席旁听的人,上自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都以为自己拥有影响国政的力量,拥有令统治者忌惮的资本,拥有为自己说话的权利,拥有自由行动的资格。”
他感慨道:
“所以,他们便疏于怀疑,遗忘仇恨,更遑论反抗。”
安心接受巍巍王国赐予他们的座位,就像生来就该如此。
洛桑二世低下了头。
“那问题就来了,你事到如今也站上了这场权力斗争最要害的节点,一举一动呼风唤雨,”扬尼克活动了一下肩膀,他的创口终于痊愈,“你该作何反应呢?”
他开颜一笑:
“自以为自由的棋子?”
回应他的,是洛桑二世愈发冰冷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