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安静很久。
而泰尔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费德里科。
“若殿下真是如此相信,又或者说,您真是如此怀疑的,”果不其然,费德里科的回话依旧冷静,可字里行间带着难以忽视的寒意,“那您为何不直接去敲开对面的门,请詹恩·凯文迪尔重新登上城主之位,人人满意,皆大欢喜?”
“你误会了,”泰尔斯笑了,“我怀疑的可不是这个,或者说,不只是这个。”
“殿下?”
泰尔斯停顿了一会儿。
“我怀疑的是,费德,你是真的打心底相信‘詹恩乃罪魁祸首’,抑或是……”
他眼神凌厉:
“为了复仇、权位乃至荣誉,甚至是为了支持自己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你告诉自己,必须这么相信?”
费德里科紧皱眉头。
“恕我驽钝,未能体会殿下语中真意。”
泰尔斯向后仰靠,审视对方:
“我的人在查探过后告诉我,血色之年以前,王国流行过伤寒瘟疫,翡翠城也不例外,而年少的詹恩身体虚弱,险些丧命,所以伦斯特公爵才把他送往东陆,名为游学,实为求医问药。”
王子轻声道:
“与此同时,你,费德里科·凯文迪尔,是作为鸢尾花家族‘不幸万一’时的第二继承人被培养长大的?”
费德里科勐地抬头!
“那如果当年詹恩不幸早死,公爵之位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对吧?”泰尔斯不怀好意地道,“或者,他现在再死,也还来得及?”
费德里科不再沉着有礼,而是冷冷地盯着泰尔斯。
但泰尔斯依旧穷追勐打。
“告诉我,费德,当你午夜梦回时,想起南岸公爵曾经近得唾手可得,却最终与你擦肩而过,”他叹了口气,“可曾有那么一丝……不甘心?”
两人之间再度沉默下来,但这一次,房间里的温度更低了。
“殿下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我,对吧?”半晌之后,费德里科幽幽开口。
“喜欢?”
“我以为殿下原想探寻真相,纠曲矫偏,”费德里科望向泰尔斯,“却不曾想,您与詹恩一样,也只想用权力编织出‘真相’。”
泰尔斯表情一冷。
“你离乡多年,费德,但一回来就带来六场谋杀,带走六条性命,还不算那些受此波及的伤亡损失,为此毁掉的无数人生。”
费德里科的眼神凝固了。
泰尔斯端起茶杯,目光冷冽:
“就为了钓詹恩上钩,引他掩人耳目,逼他作茧自缚?”
“那些人,”费德里科不甘示弱,“出黑钱的商人,拿钱雇凶的中间人,收钱动手的杀手,到草管人命伪造证据的警戒官,乃至害我父亲莫名‘自戕’身亡的狱卒,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有此下场,不过罚以当罪。”
“这轮不到你决定,”泰尔斯毫不客气,“何况仲裁和调查未完,真相如何犹未可知。”
“须知詹恩在翡翠城统治多年,早已一手遮天无懈可击,我又是一介罪臣之子,难以服众,若不行非常手段,不逼得他疑神疑鬼自乱阵脚,那我连站在这里对您说话,重翻旧桉的机会都不会有。”
“那你可算如愿了,”泰尔斯冷笑道,“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叫你‘猩红鸢尾’,称呼詹恩为‘黑手’,把这场家族争端称为‘红与黑’吗?”
费德里科闻言一顿。
“不得不说,我本不太喜欢这外号,”他眯起眼,“但一想到我堂兄也许更不喜欢他的……”
一想到詹恩的表情,以及他从今往后再也不敢戴上最喜欢的黑色系手套,费德里科就觉得心情愉快。
泰尔斯冷冷一笑。
“那也就是说,费德,你才是那个‘不得已’而行非常手段,以曲求直,想利用‘权力’编织出你想要的‘真相’的人。”
费德里科皱起眉头。
“告诉我,费德,如果你有机会当上翡翠城主,南岸公爵,”泰尔斯放下喝空了的茶杯,目光犀利,“那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两人静静对视。
但不多时,费德里科紧皱的眉头便缓缓舒展。
“殿下想必刚刚见过我堂兄。”
泰尔斯眼神一动。
“因为您心情不好,”费德里科的表情恢复平静,“而我想,此时此刻的翡翠城里,应该没有其他人能让您心情不好了。”
“你观察得挺细啊。”
“请恕罪,”感觉到王子话里的不快,费德里科稍稍欠身,“当一个人漂泊异乡,寄人篱下久了,渐渐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漂泊异乡,寄人篱下,察言观色。
泰尔斯咀嚼着这句话。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国秘科,又把他当作一个怎样的角色?
虽然自打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