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让怀亚过来,托尔,我要再给复兴宫那位写封信,提醒一下。”
“您是说写封信,要钱还债?”
泰尔斯手指一僵。
怎么可能。
就算要钱,也得在下下封信里才能提。
马略斯眯起眼睛:
“陛下恐怕不会太满意。”
泰尔斯转向马略斯,无奈叹息。
“对。但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满意的,托尔,至少不会满意这份账本,”王子拍了拍桌子,向守望人也向自己解释道,“但如果他以为这儿跟北境一样,只派一队督办官和王室特使就能轻轻松松接管,快快乐乐拿钱,那他就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
“嗯哼。”
“更糟糕的是,他不是一个能坦然宽容面对自己过错的人,”泰尔斯自言自语入了神,“相反,作为统治者,他只会冥顽不宁坚持不懈,直到把自己的过错变成全世界的。”
至于代价,却要所有人陪他一起承担。
“因为那样就显不出他错了?”
泰尔斯抬起头,意外地瞥了马略斯一眼。
他真没想到对方会接话,而且是这么……欠缺体面的话。
“对,如果牛不喝水,他不会强按头,”泰尔斯轻笑道,“而是挖垮大坝直到洪水滔天,然后指着沉入水底的牛,‘看,它这不就喝水了’。”
“而且喝饱了。”马略斯轻声道。
泰尔斯跟他对视一眼,轻声一笑。
“正是。”
“那么,殿下,”马略斯话风一转,“您想好怎么为那两位‘宾至如归’的凯文迪尔居中仲裁了吗?”
泰尔斯面色一沉。
“没有。”
“但是事已至此,恐怕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泰尔斯向头顶指了指,“至少在复兴宫回信之前,我们也没有什么能做的。”
那时,属于他的战斗,才真正开始。
“但他们有,”马略斯道,“所以我建议您最好准备起来,先做些什么。”
泰尔斯皱起眉头。
“你是说……”
“查出当年伦斯特公爵遇刺的真相,”马略斯道,“这才是仲裁此桉的关键。”
马略斯看向桌上的账目报告:
“也许,还不止此桉。”
泰尔斯闻言表情一暗,沉默良久。
“托尔,你真认为是詹恩弑父夺位,嫁祸亲叔吗?”
“我不确定,殿下。”
“那就是费德里科诬陷了他,为了替父亲复仇?”
“我也不确定。”
“那你宁愿真相是前者,还是后者?”泰尔斯轻声问道。
马略斯察觉有异:“殿下?”
“反正我们查来查去,不外乎就是这两个结果,”泰尔斯出神道,“费德里科想要前一个,詹恩想要后一个。”
马略斯皱起眉头:
“他们都只想要有利于自己的结果,殿下,此乃人之常情。”
泰尔斯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查出当年真相如何,是确有其事还是凭空诬陷,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意义呢?只需要知道多年以前,詹恩因为这事上了位,多年之后,费德里科又利用此事掀翻了他,不就够了?”
王子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从灭口桉到竞技场之变,只觉烦闷不堪,反胃恶心:
“真相,托尔,对某些人而言,真相什么都不是。”
书房里安静下来。
“但您不是‘某些人’,殿下,”马略斯轻声道,“对您而言,真相意味着一切。”
泰尔斯微微动容。
“而无论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晓知真相的人,才能真正掌握主动。”
这次,泰尔斯沉默了很久。
“好吧,托尔,派人去追查当年的旧桉,查出真相,”泰尔斯叹了口气,“尤其是老伦斯特公爵和他兄弟,那位索纳子爵的恩怨,虽然我高度怀疑这么多年过去,詹恩还会给我们剩下多少线索,多少证据。”
“遵命,殿下,”马略斯微微一躬,“事实上,我已经派人着手此事了。”
泰尔斯一愣,旋即不爽道:
“哼,我就知道。”
马略斯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但是,托尔,”就在马略斯走出书房前,泰尔斯突然开口,“你我都知道,复兴宫里那位,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马略斯神情一凛。
“你知道的吧,即便我们查出了真相,也不抵复兴宫的一封来信,一道旨意。”
泰尔斯出神道:
“那才是我们,不,是我真正要面对的最艰难的战斗。”
马略斯沉默了一会儿:
“您真的这么认为?我们该担心复兴宫?”
泰尔斯闻言失笑:
“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