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还需要他们的意见?”卫队里的涅希不解道,“他们以前怎么服务凯文迪尔的,现在就怎么服务您,这不就完了吗?”
“不,我们不需要他们的‘意见’,”泰尔斯疲惫揉额,“事实上,我们需要的是‘征求’他们的意见。”
可惜的是,抛开选将会事变带来的震撼和忌惮不说,会议本身并不十分令人振奋,灯火通明的议事厅几乎被吵翻了天。
作为南岸领最重要也最有发言权的封臣之一,十三望族的敕封伯爵,泽地的艾奇森·拉西亚坚持认为,鸢尾花公爵虽已入押等候仲裁,但只要来自国王和高等贵族议会的判决结果一日未下,詹恩就仍是王国的翡翠城主与南岸守护公爵,头衔仍在,职责未变。
因此仲裁期间,翡翠城的一应政务理当运转如故,相关公文报送南岸公爵本人批复处理,顶多让他足不出户,一切从简。
这个提议得到不少本地直属封臣,包括不少翡翠城政务官僚的赞同,塞西莉亚小姐更是声音最大的支持者,但更多的人只是沉默不言,时不时瞥向主位上面色阴沉的王子殿下本人。
幽幽的赞同声持续了几分钟,直到一位出身拱海城的助理审判官,穆尔·尹博宁小声指出:
费德里科公子指控堂兄弑父夺位,那按照王国法理和南岸的继承传统,詹恩对南岸公爵与翡翠城主的继承和占有便未必正当,至少在王子殿下的仲裁结束前,他所拥头衔与爵位的合法性都理当悬置,存疑待定。
若在此期间,还把詹恩·凯文迪尔视作正统合法的公爵与城主,授他统治之权,即等于认为他清白无罪,没有需要澄清的嫌疑,那此次仲裁本身便也失却了意义,有违法理,殊为不妥。更何况城主职权之大,能在方方面面影响翡翠城,对仲裁期间的追查与搜证极为不利,有违公平。
这位尹博宁审判官年纪不大,但引经据典,有理有据,他耿直勇敢的发言让厅内的许多大封臣脸色难看,也招来了不少人(尤其是翡翠城以下的次级封臣)对“叛徒”和“投机者”的指控与谩骂,泰尔斯不得不站出来管控秩序。但更多的人在看到王子殿下的表情后选择了低头沉默,在此过程中,年岁已高但仍然坚持进宫的大审判官布伦南全程安静,不发一言。
自东海盐壁港而来的诺亚·哈维亚伯爵止住了争论,作为中立来宾的他文质彬彬又字字珠玑,先是在一片嘘声中赞成尹博宁助理审判官的发言,认为詹恩不适合再行城主之权,但他紧接着提出翡翠城应彷照旧例,重立南岸摄政之位(此职曾在征北者统治期间短暂设立),由凯文迪尔家族的手下重臣或官员,乃至德高望重的学士或行首担任,暂代公爵治政理事,如此可策万全。
此言一出,议事厅瞬间安静下去,封臣们相视沉思,官僚们交头接耳,商人会首们窃窃私语,无人反对,也无人支持——至少无人敢那么明显地支持。
但在泰尔斯看来,当时厅中人人整衣正冠,他们期待地望向王子,眼里散发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然而这就带出了更大的问题:
谁来摄政?
可想而知,议事厅里再次吵翻了天:
一位衣着光鲜亮丽的中年封臣率先自荐,理由是他家乃鸢尾花最信任的直属封臣,世代忠于凯文迪尔,祖上更是公爵旁支,名望高企,所涉生意在南岸举足轻重,封地还就在翡翠城不远。但他很快被另一位新晋贵族反驳,说你们家族仗着祖上余荫,行贿受赂,积弊已久,公爵早有心思大刀阔斧祛毒清创,腐败如你,焉当大任?这两位封臣同僚越吵越不对眼,你说我全靠爹妈,我说你贪污受贿,你说我才能不足,我说你德不配位,一路从城镇公务吵到家族旧怨,剑拔弩张势不两立,却只吵吵不动手,让摩拳擦掌早早做好拉架准备的摩根等人失望不已;
审判厅一系的诸位判官异口同声,言道布伦南大审判官深谙法理,深孚众望,不偏不倚,是摄政官的不二人选,但不等布伦南本人发声,市政厅一系的市长和镇长们就齐声反对,理由是行政不同司法,事理不是法理,司法也许可以铁面无情不偏不倚,但行政必须因地制宜灵活处事。为政服务者,沟通上下,协调关系,才能把事情办成,否则无论“上面的政策是好的,是下面执行出问题”还是“上面的政策苛刻不近人情,让下面没法执行”,翡翠城都会出大篓子,审判官们则纷纷起立叫骂“难道现在不就是这样吗?不都是你们的锅吗?翡翠城还能更坏吗?”;
财税厅的官员们大腹便便却振振有辞,说统治的基础是钱财,而翡翠城之繁华,南岸领之富裕,仰赖于官方财政使用得当,收支进出井井有条,市场贸易才能蒸蒸日上,如此一来,则最适合担任翡翠城摄政的人选呼之欲出——“个鬼咯!连公爵在位的时候你们这些家伙都不干人事,寻机克扣,层层盘剥,看你们讲话时七弯八绕,出门时穿金戴银,等当上了摄政官,翡翠城还能有好?”警戒厅的厅长们和翡翠军团的军官们义愤填膺地怒吼,说现在翡翠城易主不稳,当务之急自然是稳定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