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殿下让我们不要说话……我母亲起的,她用她早夭的幼弟之名……”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好听,诶,你是独生子吗?”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不要说话了……是的,我母亲生前倒是想要生二胎……”
泰尔斯气得一头晕厥在书本里。
哥洛佛不善言辞,罗尔夫干脆不能说话,应该是非常安静惬意的组合了,但出身街头的两人偏偏有个问题:
他们站在泰尔斯的身后,一左一右,总有不经意间和对方碰上眼神的时候,这时双方均不肯示弱,于是一方的眼神变得凝重深沉,另一方就变得冷厉锋利,然后这一方更加深沉凝重,而另一方越发锋利冷厉,这边变本加厉还以颜色,那边寸步不退加倍奉还……
随着时间流逝,两人无声对视,空气里就不知不觉杀机渐起,寒气四溢。
气氛不祥,且沉重。
每次泰尔斯从书本中回神抬起头,都感觉自己正在两把魔能枪中间,连呼吸都困难。
就像身处一场葬礼。
“你们能别瞪眼了吗!”
僵尸和随风之鬼齐齐冷哼一声,移开目光,空气恢复正常。
直到他们(不可避免地)下一次再对上眼。
被他们保护着的泰尔斯觉得好绝望。
怀亚和哥洛佛随侍在泰尔斯身边时,则是另一种情况。
侍从官自视为王子最重要的亲信,想要对哥洛佛示好,总是两人不经意对视时,友善地对他点头,面对热情,不善交际的僵尸反倒不自然起来,后者往往尴尬地胡乱回个下巴,就扭过头看向别处。这让怀亚一时错愕,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他下一次就带上点微笑,于是哥洛佛更无所适从,僵硬地扯扯嘴角,转头避让。怀亚若认为这是对方的积极回应,就得到鼓励继续微笑,若认为对方反应不佳,就会自我反省,下次更加友善热情,于是哥洛佛越发尴尬,可他又不愿开口……
于是泰尔斯用余光瞥见的,往往是这样的场景:
左边,怀亚一时微笑,一时点头,得到回应后,偶尔失望沮丧,偶尔信心满满,总在努力想要跟对方做点眼神交流——的路上。
右边,站岗的哥洛佛以动用最少肢体的程度最大幅度地缩成一团,无力而痛苦地扭动着,避让目光,硬挤微笑,像一个被一下下戳着脸蛋,却无力反抗的小婴儿。
“够了!”
泰尔斯咬牙切齿,再度拍案而起:
“要调情去隔壁卧室!”
多伊尔和罗尔夫的值守组合则让人一言难尽。
多伊尔性格开朗,自来熟过度,一如既往地努力跟罗尔夫说话,但他知道随风之鬼无法开口,遂用心记下后者跟王子之间那些“有趣的手势”,在王子身边,面对面值守时,时不时露出神秘的微笑,冷不防丢给对方一个他自己也不晓得是啥鬼意思的手势:
【吃饭】
罗尔夫翻个白眼,扭头无视他。
D.D隐约知道哪里错了,但他毫不气馁,唯有越挫越勇,摆出下一个手势,还挑挑眉毛,示意自己说得对吗:
【你?但是?】
罗尔夫有些生气,但他知道此人性格,努力不加理睬。
D.D眨了眨眼,开始组合不同的手势:
【干?厕所?吃饭?】
罗尔夫下意识地咬牙切齿,回给他一个杀人的眼神。
但多伊尔得到激励,越发兴致勃勃:
【你?厕所,吃饭?】
罗尔夫的眼神几乎冷得要把闵迪思厅结成冰。
多伊尔感觉自己摸对了门路:
【喜欢,厕所?】
罗尔夫的怒意几乎要溢出面具之外。
D.D越发惊喜:
【喜欢,干?】
罗尔夫死死捏拳,直到多伊尔兴高采烈的最后几个手势:
【喜欢?干?你?】
下一秒,看书入神的泰尔斯只觉一阵狂风刮过,一顿噼里啪啦的爆响,随风之鬼就跟D.D滚作一团,直到闻讯赶来的巴斯提亚或涅希把他们分开。
旁观这一切的泰尔斯只觉得心情沉重,恍惚地把满地的书页捡起来。
在闵迪思厅的生活,在一潭死水暮气深重和手忙脚乱鸡飞狗跳间不断来回,具体取决于今天碰到什么问题,但基本上不会有中间值。
总之,在与国王定约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外头流言纷飞,永星城里的势力也纷纷站队,而星湖公爵则获得了罕见的自由,不再有来自更高一层的耳提面命,不再有走到哪里都山呼海拥的大阵仗,不再有任何时候都必须一板一眼的规矩教条。
但每当泰尔斯望着窗外的落日,他知道,眼前一切都有代价。
西荒的事情告一段落,可是王国不会停止前进。
泰尔斯低头看向手上的“盟约”。
王国不会忘记他,而复兴宫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