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里斯一愣。
“你们,黑街兄弟会崛起不过十几年,作为无根无基,自发组织的,嗯,民间团体,”泰尔斯抬起头,煞有介事:
“为什么发展得如此顺利?”
听见关乎自己的消息,莫里斯重新变得严肃起来,他思量片刻,嗤笑道:“我们年轻,组织更好,负累更小,意志更坚,同时战略上更远。”
他向前一步:
“再有,六年前,我们在红坊街一场大战,把血瓶帮——”
但泰尔斯果断摇头,打断了他:
“不。”
莫里斯一滞。
只见王子同样踏前一步,对上莫里斯的眼神,斩钉截铁:
“因为王国需要你们。”
泰尔斯缓缓地道:
“局势需要你们。”
“时代需要你们。”
莫里斯愣住了。
什么?
王国需要?
但泰尔斯不给他反问的机会,转身继续道:
“作为盘踞王国的地下势力,以及不怕脏污的黑色手套,数十年来,血瓶帮与许多地方豪强不清不楚,利益输送与关系捆绑更是根深蒂固。”
说到这里,泰尔斯目光一定:
“比如南岸领的鸢尾花家族:凯文迪尔。”
莫里斯若有所思。
泰尔斯停下了脚步,细细端详一罐伤寒药剂。
“没错,在国王与诸侯,在中央与地方,在王都与全境之间……”
泰尔斯的目光渐渐出神:
“靠边境走私起家的血瓶帮,他们一开始,就选择或落在了势力最广泛,根基最深固,却也是最难被清除的那一方。”
“为人前驱,是以得人庇佑。”
泰尔斯凝视着手里的药剂:
“这是我踏入政局多年后,方才想明白的事情。”
“更是他们数十年来树大根深,多次遭王国官方重创,却依然枝繁叶茂,屹立不倒的原因。”
莫里斯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深思。
“否则六年前的‘一夜战争’,你们早就把整个红坊街都抢下来了,甚至还能乘胜追击,攫取更多,”泰尔斯把药剂放回去,想起那一夜改变他命运的经历,轻嗤道:
“何必再把抢到手的地盘再吐回去一半,跟元气大伤的血瓶帮罢战言和,划界而治?”
莫里斯挠了挠下巴,迷茫的目光恢复清澈:
“听着真有趣。”
“玩起来更有趣。”泰尔斯果断道。
他猛地转身,直视莫里斯。
“虽然同为黑帮团伙,混迹街头,喋血卖命,但血瓶帮家大业大根基深厚,兄弟会则起自草根飘萍无落,”泰尔斯的目光炯炯有神,仿佛灼烧空气:
“按理说,你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当裁判和庄家都站在同一边,你们还玩儿个屁啊。”
莫里斯抿起嘴,面目严肃。
“但我们正在胜利。”他嘶声反驳道。
“对。”泰尔斯点头承认。
“你们正在胜利!”
但他随即眼神更炽,出声成刃,字字如刀:
“不为别的。”
“正因为近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星湖公爵的声音如有魔力:
“因为王位后继已然有人……”
“因为王室统治逐渐稳固……”
“因为王国政局渐次明晰……”
“因为星辰国力正在恢复……”
“因为埃克斯特王国不可避免的衰落……”
“因为边境动荡不再,星辰得脱重压……”
“你们才能胜利。”
泰尔斯斩钉截铁地道:
“六年,甚至血色之年后的十八年里,整个星辰的棋局风云突变,攻守易势。”
“中央,南岸,北境,东海,西荒,刀锋,当这些地方的传统豪强们或低头服软,或收束自我,或力竭倒下……”
莫里斯一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但随着泰尔斯的话语深入,他逐渐变得严肃。
“当粮农,海贸,冶铁,酒业,制盐,烟草,这些因为王室黯弱王国大乱,而曾经散落在国境各处的巨额利益链条被重新收编,再度分配……”
“当像刃牙营地这样的地方,当本地的领主贵族官吏势力,随着王室常备军与国王官吏的进驻,而一再洗牌,不复往昔……”
莫里斯的眉头来回波动,不能停息。
“当一直从这些空洞中汲取灰色营养的血瓶帮,当他们失去地方关系与保护伞,当他们失去血肉与食物的来源,当他们失去了靠山与底气……”
“当他们写给凯文迪尔家族的求助信件,随着鸢尾花向九芒星重新臣服而一去不回,石沉大海……”
泰尔斯的声音越发冷静,也越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