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燃他胸膛里的不满。
直指眼前的老人。
“我说过,收起你那四处嗅探的鼻子,少掺和我的事情。”
泰尔斯咬牙道:
“还是你打定了主意,要拿他们作为筹码,来威胁我?”
黑先知失声而笑:
“您在北国身处险恶,殿下。”
“因此顾虑颇多,难以轻信,以至于怀疑我们的动机,这我不奇怪。”
“事实上,您行事审慎,凡事三思,这应该是好事……”
泰尔斯冷笑着打断他。
“那为何这六年里不吭不响,为何要等到我归国之后,才在我面前把这件事揭出来?”
莫拉特停顿了一阵,若有所思。
“您说得对,殿下。”
“我们开始全心关注这件事……”
老人语气一厉:
“恰恰是因为您归国了。”
“因为身为星湖公爵的您现在——确切地说,是您刚刚对我的轮椅发表不满的时候——才真正够得上所谓‘强大’的一点边。”
莫拉特看向审讯室的另一端:
“所以我们才会让您看到刚刚的那一幕。”
“您的‘弱点’。”
弱点。
泰尔斯一凛。
“什么意思?”
黑先知咧嘴而笑。
“殿下,您少年老成聪明绝顶,无需我多言就明白陛下让您来此的用意。”
“关于您所看到的‘烂摊子’,”老人转向玻璃另一侧的空室,黑脉藤蔓枝条来回,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泰尔斯:
“感想如何?”
烂摊子。
泰尔斯心中一空。
不等他回答,莫拉特就慢慢地道:
“酒庄的失业工人……”
“铁匠铺的决斗武器订单……”
“刀锋领的贵族抗议……”
他每说一个字,泰尔斯就恍惚一分。
“因莴苣菜而发的命案……”
“还有,红坊街的北地女孩儿……”
这些,这些全都是……
泰尔斯嘴唇微动,却终究无法挤出哪怕一个字。
“我知道。”
莫拉特的语气缓和下来:
“您觉得很委屈,很苦闷,很悲伤,很不忿。”
“所有这些,其实都非你本意。”
“但这就是权力的威能。”
权力的威能。
泰尔斯无言以对。
黑先知继续盯着他,笑容满满,目光中却毫无暖意。
“在此之前,想必每个人——无论是卡索伯爵还是姬妮女官,乃至陛下,他们都告诫过您:身为星辰王子,星湖公爵,这个王国的王位继承人,您的决定影响深远,余音无穷。”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会想法弥补……”
但莫拉特突然高声,盖过他的自白:
“但也许他们没告诉过你更残酷的部分:相较您所处的高位,您的所作所为,其实无关紧要。”
“如何弥补,都无济于事。”
泰尔斯怔然抬头。
“什么?”
无关紧要?
无济于事?
老人拨动轮椅来到他面前,嗓音嘶哑:
“因为您的‘行为’本身,要比它的内容和实质,更具影响力。”
“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不是你做与不做,更非你做对做错,而是你就在那里。”
那一刻,黑先知的眼神仿佛无底的黑洞,拥有前所未见的吸力,将泰尔斯牢牢覆盖:
“是你的位置与存在。”
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
是你的位置与存在……
泰尔斯蹙紧眉头,与老人对视。
但他的脑海里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话:
【泰尔斯,这个世界,他们不憎恨我们……他们不肯原谅且难以接受的,不是我们的行为……】
【而是我们的存在。】
“权力的威能之下,你和他人的位置有别,落差既定,那无论你在权力的上游做什么,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黑先知表情淡然,目光缥缈,望着泰尔斯,却更似望向远方:
“您稍点波澜,便洪流滚滚。”
“您轻描淡写,却重彩浓墨。”
“您悄声细语,就震耳欲聋。”
莫拉特缓缓叹息,感慨莫名:
“权力啊,它如山洪雷霆般倾泻而下冲溃一切:从您开始,到方才那位刀锋领的贵族,再到商人达戈里和铁匠老吉本,乃至贝利西亚小姐和那位可怜的蔬果农夫,直到王国上下的大千百姓,概莫能外。”
“无人能挽,无力能挡。”
“这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