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他的遗产、他的血脉、他的后人终有一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你复仇吗?”
“镜河的多伊尔?”
看着指向自己的剑尖,老多伊尔猛地一颤!
男爵呆住了好一阵,整张脸都憋红了,只能从被剑逼住的嘴巴里吐出几个单音。
“不,你,你……他,他……”
此时,戈德温伯爵的怒吼在宴会厅里响起:
“安克·拜拉尔!”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厉,不留余地:
“不管你有何等冤屈,何种理由,都别忘了,王国自有法度,此世自有道理!”
安克出了一会儿神。
“法度?道理?”
他垂下剑,扭过头。
戈德温伯爵松了一口气。
“你身为贵族,识礼明智,知忠晓义,应该懂得用合法的手段方法,走正常的通路渠道,或据理上诉,维护权益,或理智沟通,谈判解决,寻求正义与公道。”
伯爵义正词严:
“何至于带刀赴会,挟人性命……”
“在泰尔斯公爵的宴会上,诉诸暴力,铤而走险!”
“你为了父亲和家族出头,却要让父亲的荣誉和家族的名声,都彻底毁在你的手里吗?”
最后一句话显然颇有作用,安克浑身一抖,恍恍惚惚地看向戈德温。
“我做了。”
戈德温伯爵一愣:
“什么?”
“我刚刚回国的时候,”安克颓丧地开口:“合法的手段方法。”
“最早,我想等来年的收成,踏实还债。”
他痛苦地注视着戈德温伯爵,嘶声道:“却被告知,契约的最后期限,只在土地清算前。”
“之后,我想援引贵族法则,申诉延期。”
他凝视着握在手中的短剑,喃喃道:“却被告知,我尚未继承爵位,无权提出延期申诉。”
“最后,我想提早继承父亲的爵位,”
到最后,安克绝望地看向每一个人:“却被告知,这要不菲的承认费,只能等来年收成。”
戈德温伯爵一时语塞,但他犹豫一二,随即开口:
“如果你自己无法解决,可以求助……”
可安克以更大、更激动的嗓音吼了回去!
“我做了!”
他的剑刃随着动作不断颤动,在整个大厅的火光中徒劳地挥舞:
“我去了荒墟和英魂堡,向西荒的大人物们求助,但他们说刃牙营地战事刚平,非常时期,不愿得罪复兴宫的封臣,说这是我们和多伊尔的私人事务,他们无权插手。”
“我到了永星城,想按流程向审判厅递告,却被多次驳回,一个收了钱的秘书悄悄告诉我,多伊尔家族刚刚攀附上星湖公爵,而闵迪思厅意义非凡,他们开罪不起。”
“我到了贵族事务院,想特事特办继承爵位,他们却告诉我,王子刚刚归来,王国一片欣欣向荣,每个人都活在希望里,所以别拿你自己鸡毛蒜皮的破事来煞风景。”
泰尔斯表情沉重地听着他的自述,不适地发现,发现这些理由都和自己有关。
安克猛地吸了一口气。
“于是,我最后,只能去复兴宫,守在宫门,等待陛下出现,但却在看见陛下的队伍,看见王室卫队,上前开口的刹那……”
他咧开笑容,示人以平静和放弃:
“被送进了监狱。”
在人群传出的、细小却不容忽视的嗡嗡声中,戈德温伯爵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显得有些进退失措。
“我跟你讲道理,你却跟我讲法律,我跟你讲法律,你却跟我讲传统,我跟你讲传统,你却跟我讲现实,我跟你讲现实,你却又要回过头跟我讲道理。”
“我做了,”安克把剑刃搭在老多伊尔男爵的肩膀上,双目无神,恍惚地喃喃道:“我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什么可能……”
“都做了。”
他缓缓抬头:
“只剩最后一种。”
泰尔斯内心的不安感越来越重。
“三天前,我花光了最后一点路费,终于让警戒厅把我放了出来。”
安克的手臂缓缓加力,老男爵脸色渐变,发出痛苦的呻吟。
“所以我找到了他,对这老蠹虫说:我愿意执行契约,割让封地。”
“只求一笔父亲的安葬费。”
“而那笔不菲的安葬费,让我买到了今晚的闵迪思厅,最边缘的一个座位。”
安克笑了。
笑得很开心。
“安克!”
戈德温伯爵仿佛预感到了他要做什么,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不——”D.D挣扎着想要上前,但哥洛佛死死抱住他。
只听安克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