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河之罪咆哮着,把越来越多的餐桌谈话送进他的耳朵里。
泰尔斯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尝试着摸清宾客和王都圈子里关注的重点,一边努力从这些话语里摸索王国的近况,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在龙霄城里,宴会也好,听政日也罢,大公也好,伯爵也罢,埃克斯特贵族们的私下闲谈总是一板一眼,有棱有角:
封地、世仇、权力、婚姻、北地之道……
往往沉郁厚重,寒意逼人,如乌云压顶。
但在这里,在星辰……
“什么时代了,还真有人相信一纸婚约,两姓合一,就能构建家族联盟?得了吧,以前,两个家族的结合意味着更大的领地和势力。现在?只会带来庞大的维持成本和天价的量地费和爵位承认费,以及家族内的分化斗争……”
“男爵阁下,你还在想着盘剥农民,收税致富?落日啊,您真该开开眼了,好好学学南岸和东海领的同侪们,从同业公会到商会入股,从经营特许到市场垄断,善用我们的身份和权力,这个时代,我们有太多的方法既得利又得名了……”
“少跟他说话……这家伙以前就又糙又笨,当上了领主脑子也没换,统治方式全是最原始、最土不拉几的那一套,我跟你说,不出两代就要没落的……”
泰尔斯默默倾听,开始有所明悟。
在永星城里,星辰贵族们的社交与谈话,是如此地……
躁动。
不安。
火热。
变动不休。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对星辰王国顿时有了更直观的理解。
闵迪思厅。
泰尔斯看着这个王室庄园,心中感慨:
闵迪思。
看看你做的好事儿。
可未等他感慨完,豪尔赫的声音就钻进他的耳朵里:
“卧槽我跟你们说啊,那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只见奄奄一息的天生之王一边抓住你们的北极星,一边抓住我们的小龙雏,把他俩的小手合在一起,临终托孤:‘唯有心心相印的真爱,才能唤来真龙降世,拯救此城!’”
泰尔斯表情一黑,放眼望去。
只见在国外来宾的偏席里,麋鹿城的豪尔赫喝得酒酣胸坦,说得唾沫飞溅:
“国王溘然长逝,小龙雏气得浑身发抖,怒不可遏,只见她面向灾祸,仰天长啸:‘龙霄不灭,沃尔顿必报此仇!’北极星与她挽手并立,视死如归:‘你若决心一战,璨星必生死相随!’下一刻,只听砰地一声,你猜怎么着?哇,他们唤来了一头真龙!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真龙从天上一屁股砸下来,当场坐死了灾祸……”
该死。
泰尔斯阴着脸听了一会儿,只觉心情更差了,干脆转过一个方向听。
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在许多的对话里,他自己都是主角。
“我倒觉得,应该要选一位出身不那么高的王子妃,就像柯雅王后一样,最好对平民们有点亲和力,毕竟现在不比以前,泰尔斯王子也不是当年的米迪尔……”
“我听走北边的商人说,泰尔斯王子可是敢跟北方佬硬撼的人,小小年纪就敢跟五位大公决斗……”
“所以他亲历了灾祸袭击?还活下来了?”
“不,不是灾祸,我有小道消息,其实当年啊,是一个秘密邪教团的暗中阴谋,试图操控政局,颠覆埃克斯特……”
“别信这些小道消息!我有内线在龙霄城,还算比较了解,这里先把结论摆出来:那就是一场大地震,灾后,北方佬的上层们想要转移焦点,逃避众口悠悠,就编了个灾祸入侵的借口。”
“那巨龙怎么说?”
“也是编的!提振士气,收拢人心。想想看,巨龙降世的时机,埃克斯特国王去世的时机,伦巴称王的时机,以及他们扣押王子的举动,诶,这么一品,真相呼之欲出了吧?什么真相?嘿嘿,我不能再往下说了,自己细品,懂的自然懂。总之一句话,我们看问题不能孤立片面地看,要看逼格屁扯,你懂吗,逼格屁扯,大局观!在国家战略的逼格屁扯里,所有事情都是连在一起的……”
“原来如此,还是大人您高瞻远瞩,懂得逼格屁扯,不愧是专业的……”
“哪里哪里……谢谢邀请,我之前人在埃克斯特,刚下马车,这不,一来就被你们问到了嘛……”
泰尔斯只能在心底里轻哼一声。
“但我怎么觉得王子和伦巴像是一伙儿的?你看,他们在北地人中挑拨离间,先做掉了烽照大公,再联手搞掉努恩王?我敢打包票,我们的秘科绝对有份……”
泰尔斯脸色一变。
“嘘,莫谈国事……想一想都知道,我们星辰王国是什么存在,每天多少事情都忙不过来,会去干这种事情?两个词:不值。”
“我倒是听说,王子把龙霄城的女大公勾得五迷三道,为了他要死要活的……哈,想想也是,那婆娘认识的都是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