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星城总守备官急急增加了靠暮星区一侧城墙上的城防队伍(尽管暮星区距离城墙十万八千里),确保“没有宵小能越过我们,威胁到王子”,还特地求得手令,从城外调来常备军,设立特别线路,专为闵迪思厅的补给和后勤运输开道——按照某位大兵的说法,“就连运出去的王子便便,也不许被人玷污!”
泰尔斯无精打采地按了按额头。
基尔伯特则无奈地笑了:
“我已经能想象自己回家的时候了……我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受‘欢迎’的时候。”
“身为陛下最信任的近臣,您本来就很受欢迎,”泰尔斯吐出一口气:
“而且相信我,比起星辰人,埃克斯特人会更欢迎你。”
基尔伯特恍然点头。
这几天里,如果不看围墙外那一大堆伸长了脖子等着,渴望着碰运气见王子一面的投机者之外,闵迪思厅里的日子还是挺平静的。
一觉睡到醒,早餐,自由活动,午餐,一觉睡到醒,自由活动,晚餐,自由活动,一觉睡到醒。
哦,对了,自由活动基本上不能出室外,因为要躲狗仔队——咳咳,他是说,躲开那些求见王子而不得的狂热投机者们。
虽然生活节奏跟在龙霄城时差不多,但是……
没有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没有敌暗我明的惴惴不安,没有箭在弦上的持续高压,没有绝地求生的紧张刺激,没有千里逃亡的疯狂之旅。
无人打扰,无人干涉,无人过问。
他还真是有些……
不习惯啊。
泰尔斯端起茶杯,满意地润了润喉咙。
跟六年前客居此处,凡事都要经过基尔伯特相比,六年后,他变成这里的主人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他可以直接对周围的人下命令(比如“给我换个硬一些的床垫”),说出来的话也会被遵从——至少是明面上。
这日子过得,确实是……
泰尔斯缓缓后仰,由衷发出独属于米虫的哀(赞)号(叹):
令人颓废啊。
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复兴宫里的……
那个人。
“所以,基尔伯特,我们今天什么安排?”
泰尔斯闷闷地指了指桌面:
“你为什么带来一大堆……纸?”
慈爱地看着公爵的基尔伯特像是突然想起般回过头,把桌上的一沓纸张搬到膝头,同时抽出一副眼镜。
“请原谅,年纪大了,眼睛有些不好使……”
人过中年的外交大臣不好意思地道。
他的眼镜很特别,是一副手持式的折叠镜,没有镜架,而是在镜框的右侧特别做了一副把手。
“顺便一句,和您所要求的、送给女大公的礼物,是在同一家手工镜坊订的……”
基尔伯特一边说着,举起眼镜罩在眼前,开始翻阅膝盖上的纸张。
“我不晓得您怎么想,但毕竟他们是专门给学者和我这样的老头子订做眼镜的,用色设计既不花俏,也不新潮,估计讨不到年轻姑娘的欢心,您当初就没想着再送些别的……”外交大臣话中有话,但早已身经百战的泰尔斯脸色如常,充耳未闻。
“那么,首先……”
不知道是见王子毫无反应,还是终于找到了纸上的目标,基尔伯特还是微叹一声,道:
“我和陛下再次沟通过了,您的欢迎宴会初定在两个多月后。”
“新晋的星湖公爵会被正式介绍给整个王国——至少是整个永星城。”
外交大臣依旧垂着头,目光却从眼镜上方瞥来,望向泰尔斯。
介绍给……整个王国。
泰尔斯心情一凛。
他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坐直。
这几天来的慵懒和舒心顿时一扫而空。
也是时候了。
他叹息着告诉自己。
醒醒,泰尔斯。
除了高贵的铲屎官之主以外……
世上哪来快乐的米虫呢?
泰尔斯振作起精神:
“而这两个多月?”
基尔伯特把眼睛从纸上抬起来:
“是您休息、适应和调整的时间。”
“这么久?”
基尔伯特摇头否认:
“不,一点也不久,事实上,还有点太短了。”
“毕竟,您在北地待了六年,”外交大臣打量起泰尔斯,看着对方习惯性的、看似散漫不正,实则撑肘虚坐,随时可以翻滚落地的坐姿,以及毫不回避、锐利而直接的眼神,包括身上利于行动却不甚庄重的常服,微不可察地一蹙眉头:
“从谈吐、举止、习惯到礼仪,知识,我们要校正的东西太多了……”
这次轮到泰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