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勒声音低沉,一如他的情绪:
“现在您知道,这次刃牙营地的风波,意味着什么了吗?”
泰尔斯皱起了眉头。
这一次,这位翼堡伯爵抛给了他一个很大的命题。
大得他无从下手。
但德勒没有要让他回答的意思,伯爵阁下只是自顾自地道:
“战争很糟,对么?”
年轻的伯爵骑行在道路上,夕阳把他的铠甲染得金黄。
可他的眼里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忧伤:
“因为它摧毁的,不止是生命。”
泰尔斯抿起了嘴,不知何以作答。
“战时,面对国王亲率的大军和国民亢奋的热情,老赫尔曼子爵唯有低头顺势,听命行事,兢兢业业,勤恳尽忠,以王国的名义献出家族的领土。”
德勒的声线微微起伏:
“而战后,面对威廉姆斯,年届六十的老赫尔曼子爵唯有一手捧着家谱和发黄的恩赐镇册封令状,一手拿剑抵着自己的脖颈,在我们的领主会议上声泪俱下地控诉,试图讨回家传的土地。”
“整个西荒都在看着,然而我们这些懦弱的所谓大领主,所谓守护公爵与敕封伯爵能做的,就只有苦口婆心地将他劝回去——用拖延与谎言。”
德勒眉头紧锁,目视前方:
“所以,当老子爵郁郁而终,而他的儿子偷偷摸摸地来到翼堡,低声下气地请求借债以维持生计时,我没有犹豫或吝啬。”
翼堡伯爵嗓音平和,话语中却蕴藏着压抑的力量:
“这是我们欠他的。”
泰尔斯的目光有些沉重。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一时唯有马蹄声响。
“多少。”
半晌后,泰尔斯才从难言的沉默中出声:
“像这样的情况,在西荒还有多少?”
德勒低头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但他终究还是开口了。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大概五年前,我的麾下,传承足足数百年的艾莫雷镇男爵,举家染病,不幸身亡,就此绝嗣——至少对外是这样说的。”
这一次,伯爵的声音格外低沉。
泰尔斯皱眉:
“对外?”
德勒抬起头,从鼻子里嗤出一声:
“显然他一直在抗议《边郡开拓免税令》的施行——据他所言,由那法令而催生的无数暴发户贵族们,每天都在蚕食他的利益,夺走他的领民,断绝他的生计。”
“权且不论艾莫雷男爵的辩解是否夸大,但最后也是最糟的是,不知是因为愚蠢透顶而无计可施,又或是无处申诉又固执太过,抑或是酒喝多了头脑不清……他没有听从我们的劝阻,而是循着本能,选择了路多人帝国祖先的激进之风。”
泰尔斯一凛。
激进之风?
只见德勒握紧了缰绳,眼中透露出寒意:
“那家伙征召兵员,动员军队,打算越过西荒,搞个让星辰全境都看到的‘大新闻’,向国王和王国‘抗议’。”
动员军队。
大新闻。
泰尔斯的心情越来越紧。
“然后呢,我父亲是怎么反应的?”
但出乎意料,德勒只是摇了摇头,闭上眼睛。
“什么都没有,”翼堡伯爵淡淡地道:
“复兴宫从来都不知道这事儿——至少,在他们知道之前,法肯豪兹公爵、博兹多夫伯爵就和我一起,作出了决定。”
泰尔斯一时疑惑:
“不知道?作出决定?那是什么……”
德勒用一句话回答了他:
“我们处理了他。”
语句简短,语法简单,语意简洁。
处理?
那个瞬间,泰尔斯感到一股由衷的冷意。
“你知道。”
只见德勒轻轻睁眼,话语淡漠:
“血色之年前鉴不远,刀锋领的教训仍在,而西荒……”
“我们不能让那发生。”
那一秒,伯爵的眼神变得无比阴翳,嗓音紧得似乎连空气都无法流动:
“我们不能。”
所以……
处理了他。
艾莫雷男爵……
举家染病。
不幸身亡。
就此……绝嗣。
泰尔斯只觉脊背微麻。
他不禁想起西荒公爵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关于贵族与王权的话语。
【烈马不会屈从于铁鞭,驭者也不会放弃鞭打,而在马车上的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坐待它散架。】
马蹄声中,翼堡伯爵的咬字悠悠传来:
“不能……”
泰尔斯轻轻吸了一口气。
王子的队伍仍在前进,金纹的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