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巴尼,当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当一切伪装被狠狠撕开,残酷对质的时候,”泰尔斯幽幽道:
“你就会明白,你之前经历的所有一切,就是为了今天,你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选择。
泰尔斯回想着在“临界”里梦幻似的一切,忍受着身体的痛苦,重新回过头。
他坚定地望着躲闪着的巴尼。
“而这个选择就是,”第二王子轻声道:
“当你面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黑暗,当你因背叛而愤怒,因欺骗而不忿,因憎恨而痛苦,因失败而绝望,当你为之奋斗的一切都离你远去的时候。”
“你会选择变成什么样的人?”
没人说话。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但小巴尼的目光已经不再缥缈,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王子,表情复杂,意味难懂。
他从鼻腔里嗤笑一声,悲凉而无奈。
“说得轻松,”小巴尼咬紧牙齿,胸膛前倾,仿佛在竭力抵御着什么:
“因为你不在那儿!”
他狠狠地咬牙。
“如果是你,如果是你经历了这一切:背叛,欺骗,憎恨,失败……”
小巴尼提高音量,愤恨地对王子道:
“你自己,你又能做什么样的选择,变成什么样的人?”
但他很快被打断了。
“简单。”
泰尔斯叹息一声。
“在星辰,教我剑术的老师,她第一天就告诉我了。”
下一刻,泰尔斯手臂一动!
小巴尼倏然一惊,却反应极快地接住了泰尔斯扔来的东西。
是火把。
是泰尔斯从地上捡起的那只火把。
火光在小巴尼的眼前顽强燃烧着,将他的全身上下,从流血、伤疤、破洞,到印记、烙印,一一照亮。
驱散黑暗。
“她对我说:举起你的盾牌。”
只听泰尔斯平心静气,却不容置疑地道:
“只有两种情况,可以放下它。”
那个瞬间,举着火把的小巴尼生生一震!
火光在他的手中猛烈闪烁,来回飘摇。
却终究没有落下。
“无论这个世界有多么操蛋,巴尼,无论他们试图以怎样的事实说服你,欺骗你,诱惑着你去对仇恨开放自我,对憎恶以牙还牙,对愤怒缴械投降,对绝望俯首称臣,以成为它们规则里的俘虏和奴隶……”
而一直默默旁观的快绳最先感受到:泰尔斯的情绪变了。
“无论现实对你做了什么,无论他人如何打击你,伤害你,折磨你,无论人生留给你的选择多么有限而痛苦……”
“无论该死的世界多少次背叛你,出卖你,伤害你,逼迫你……”
火光之下,这些日子里与快绳自己一同冒险的泰尔斯王子,此刻流露出罕有而复杂的情感:
沉痛、忧伤、麻木……
以及脆弱。
这些快绳以为将和那个乐观、幽默、坚强而机变百出的泰尔斯一辈子无缘的东西。
几秒的停顿之后,泰尔斯深吸一口气。
“只有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在小巴尼茫然若有知的表情前,泰尔斯勾出一个不知是无奈还是惆怅更多的淡淡笑容:
“它们休想改变你。”
“休想让你放下盾牌。”
在寂静无声,沉闷昏暗的地牢里,小巴尼呆呆地望着泰尔斯。
他的眼前突然闪现出很久很久以前的场景,他刚刚加入王室卫队的时候。
那时的他年轻而自得,骄傲而自信。
惹人生厌。
那一天,他甩动着手里的木剑,对那个在沙地里摔得浑身狼狈,满面痛楚的乡下女孩……
那个他一度以为是攀上了王室高枝,得到了王储的宠幸,才被殿下玩笑似的塞到他手里“学点武艺”的虚荣姑娘。
【相信我,小姐,我憎恨这份任务的程度,就跟你现在憎恨我的程度一样。】
他还记得,他在操练场里,忍受着同僚们指指点点的目光,对那位被王储殿下指派的“训练对象”,轻蔑而不屑地道:
【现在,尊贵的姬妮小姐,举起你的盾牌。】
他还记得那姑娘咬牙从地上爬起来时的眼神。
【只有两种情况下,你能够放下它……】
记得她脸上混杂着尘土与血迹的汗水。
以及那姑娘无论被自己揍得多惨,都死死抓在手里,从未放手的盾牌。
【你死,或者敌亡。】
小巴尼的眼前一阵模糊。
“你不需要安慰和原谅,先锋官。”
泰尔斯扬声道:
“你只需要面对你自己。”
几秒后,巴尼似乎有些承受不来王子希冀而明亮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