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苏里尔国王不但能镇压诸位大公,把整个埃克斯特变成沃尔顿家族的私产……还能更进一步,借着他那位璨星王室出身的王后,名正言顺地向元气未复的星辰伸手。”
蒙蒂喘息着,忍受烈酒漫过伤口的剧痛:“甚至,他的后代,流着一半璨星一半沃尔顿血脉的继承人,就能循着父祖的足迹,将龙鳞宝冠与九星冠冕熔铸一体,完成继远古帝国之后,无人达成的伟业。”
尼寇莱呼吸一滞,整个人僵硬起来。
说到这里,亡号鸦狠狠地靠上岩石,讽刺地大笑:“懂了吗,在苏里尔的宏伟计划里,阿黛尔不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利益,她就不配成为埃克斯特王后,所以她是注定要死的,或早或晚。”
尼寇莱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这位昔日同僚。
直到这一刻,陨星者才突然发现,自己跟这位曾经以为亲密无间的刃誓兄弟,一直以来都活在同一面镜子的内外两侧,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个发现让他心力交瘁,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他们,他和蒙蒂,明明同时踏进卫队的营门,但从何时起,他们两人的方向已经彼此偏离,越走越远?
卡斯兰……的两面?
尼寇莱在心里无力地重复着蒙蒂的话,虚弱的身体稍稍下滑,但肩膀被钉死的剧痛让他在冷汗中再度清醒过来。
“哈哈哈,你能想象吗,这本该是一位丈夫充满愤怒痛苦的质问与复仇,”蒙蒂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在苏里尔的眼里,却只剩下算计与筹码。”
他缓缓摇头,语气愤懑:“贵族,贵族,哈,这帮人渣,都他妈的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尼寇莱没有说话。
努恩王、苏里尔、卡斯兰、蒙蒂……
许许多多他自以为了解的活人和死人,在这一刻,仿佛都挣脱了他记忆的束缚,成为一个个他感觉陌生的存在。
蒙蒂的笑声渐渐小了。
他脸上的温度慢慢消失。
“可是……”
“可是当我带着毒药,潜入鲜血庭院,看见阿黛尔一边侍弄花草,一边开心地逗弄孩子,看见她脸上的笑容时,”蒙蒂的眼神凝固住了,“我就知道,我无权责怪她。”
蒙蒂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她只是一株娇柔的花草,是我,是我把她带进了这个地狱,”亡号鸦面色沉痛,太阳下的他与自己的影子合为一体:“把她留在英灵宫里经受折磨和轻贱,在这些人渣的棋盘里磋磨。”
陨星者缓缓抬起眼神。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
尼寇莱缓声道:“你想救她?即使以背叛的方式?”
蒙蒂面色一变。
他冷冷望了尼寇莱一眼,目光凌厉。
“你真的不知道吗?刺头?”
亡号鸦轻轻咬起牙齿:“阿黛尔嫁到龙霄城那么久,关于她所遭遇的不幸和苦难……你身为国王亲卫,身为白刃卫队的代理队长,身为英灵宫的守护者,就真的毫无所觉吗?”
尼寇莱皱起了眉头。
第一次,蒙蒂的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纯粹愤恨,胸膛上下起伏:“难以想象,每个日日夜夜里,阿黛尔饱受折磨、虐待和轻贱……”
“而英灵宫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包括你在内,都把那当作王子私人的家事,对她所遭遇的不幸和苦难视而不见,袖手旁观,装聋作哑。”
“让阿黛尔只能向那个傻乎乎的迈尔克寻求慰藉。”
蒙蒂浑身颤抖起来:“而即使如此,她所期待的那个一无是处的迈尔克,却什么都给不了她:他既没有勇气为她出头,也没有担当带她逃离,更没有能力保护阿黛尔!”
尼寇莱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刺头,迈尔克,白刃卫队里的每一个人,你们全都是懦夫,”蒙蒂狠狠呸了一口:“看着一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受苦受难,却无动于衷不敢出头。”
“全都是。”
蒙蒂垂下头。
“那个晚上,我望着庭院里的花草,松开手里的毒药,无力地告诉自己:不。”
只见他落寞地道:“我已沉沦黑暗不能自拔,可我至少,至少不能让阿黛尔成为我的受害者,成为我沾满鲜血的双手里的,另一个亡魂。”
蒙蒂的眼中精光一闪,手臂上的肌肉重新勒紧,仿佛大海中沉船的水手抓到了救命的浮木。
“哪怕她看上的人是那个傻头傻脑的迈尔克但如果只有那样,阿黛尔才能开心,才能幸福,才能重现脸上的笑容,”蒙蒂用力咬着牙:“那就是值得的。”
“至于剩下的黑暗,就让我来承担,”亡号鸦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右手,眼神飘渺,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我将在无边的黑暗里,守护她一个人的希望。”
尼寇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情绪翻滚:
“所以你就找到了星辰秘科?”
蒙蒂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