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尔玛晶莹的眼眸深处,闪烁着失望与痛苦,在镜片后释放出难以言喻的光芒。
“你看不下去我被逼着决定婚事,你看不下去我身陷险境,你看不下去我独自面对诸位大公,所以你毫不犹豫地来拯救我——就像你当年毫不犹豫地回到英灵宫,面对大公们一样。”
“当然,你还觉得愧疚,觉得自己该为把我送上大公的位置而负责,对么?”
“所以,你可怜我,同情我,帮助我,袒护我,”塞尔玛竭力让自己的呜咽声听起来像是冷笑,但她显然很不成功,“但我对你而言,充其量也就只是你所怜悯过、救助过的无数弱者中,其中一员而已——无论我想不想,都没有更多了。”
下一秒,少女捏紧了双拳,双臂微微颤动,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很大的痛苦一样。
用餐室里回复了让人不安的静谧。
只余下两个呼吸:一方颤抖而不稳,一方悠长而沉闷。
塞尔玛紧咬着牙齿,夹鼻眼镜后的眼睛浸透了泪水,下巴微颤。
终于,一滴晶莹从她的左眼角滑落。
泰尔斯闭上了眼睛,他叹息着低下头。
塞尔玛咬紧了牙齿,她伸出手,颤抖却坚定地抹掉左脸上的泪水,但却止不住泪水从右眼滑落:“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把我跟你放在一个世界里,永远不会把我当作,当作你的,你的……”
她说不下去了。
塞尔玛把头偏向另一侧,不让泰尔斯看见她的泪水。
“这就是‘带我走’的全部意义——几个亟待拯救的弱者,不比你救助街边的任何一只小狗来得更多,因为这就是我在你眼中的位置。”
“塞尔玛……”泰尔斯叹息道,他用尽全力,逼着自己开口,同时刻意地避开那个他最不想谈及的话题:“也许你不该想得这么多,我们是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伙伴……”
“伙伴?”
“不。”
“你说过,莱安娜·特巴克就像一颗璀璨的钻石,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让你念念不忘,”塞尔玛带着泪水寒笑一声,表情凄然而决绝:“相比之下,龙霄城的塞尔玛,不,龙霄城的小滑头,大概只是一个烦人而无能的弱者,等待着你的施舍和保护。”
泰尔斯捏紧了拳头。
“当然不是,”他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
“不同?”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她摘掉眼镜,用力地擦掉脸上的泪水。
塞尔玛摇了摇头,带着哽咽的嗓音冷哼道:
“不,泰尔斯,六年了,我太了解你了。”
“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会让你真正欣赏和赞叹的女人,只有那些强大、独立、自我,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姑娘们,你的目光永远只会为她们而亮起。”
泰尔斯皱起眉头。
“比如那位女公爵,她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能让你由衷赞叹;比如那位姬妮女官,作为老师,哪怕六年不见,她也一刻未从你心中褪色;比如那位要塞之花,她更是在风暴来临时如铁壁般抵挡在前的战士。”
第二王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口舌僵硬。
“甚至是你所说的那个女吸血鬼,那个背叛了你,把你逼到绝境,叫萨琳娜还是什么塔琳娜的丑八怪。”
“至少她强大、可怕,能让你每次提及都忌惮万分,警惕莫名,继而把她放在你眼里最关键的位置。”
塞尔玛重新戴上她的夹鼻眼镜,眼眶周围微微红肿。
“只有她们那样的人,才能吸引你的注目,让你难以忘怀,才能站在你面前,直视着你的眼睛,平等而独立地跟你对话,”她的语气回复了平静,但语句中的情绪却饱含冷意:“而那个只会缩在藏书室里,对封臣百依百顺,对政治恐惧万分,面对困难瑟瑟发抖的女孩,她不行……”
“她只能永远地躲在你眼中的角落里,永远被保护,被带领,被可怜,永远只能被你帮扶,受你恩惠,承你救助。”
“永远无法跟你站在同一个世界里。”
“即使高尚如你,即使好心如你,即使善良如你,其实也跟我的封臣们没有区别:只有强大才能让他们顺服,同样,只有独立和自强的女人才能让你侧目——比如不久前,黑沙领的那位女战士。”
“而如果我只是一个弱小不堪的女孩,就会从封臣那里收获轻视和鄙夷,到了你这里,则是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同情。”
泰尔斯无话可说。
他很想告诉她说不是,告诉她说这一切都是多余的臆测。
但是……
泰尔斯想起之前金克丝女官所告诉他的话:
【很多时候,正因为有殿下您一直以来的关心、考虑和陪伴,女士才会觉得她自己是安全的,从而放下担忧与警惕。】
【但问题是,她不是安全的。】
【她也不该那么觉得。】
是啊,小滑头,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