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妹妹说她想吃鱼了。”
“但当我回来的时候……”
威罗沉默了下来,死死地盯着火堆。
泰尔斯也没有说话。
过了好几秒,两人只听得见的周围人声和火堆的爆响。
直到神情落寞的威罗重新开口:
“我把她葬在河边。”
新兵努力地眨着眼睛,像是有什么异物侵入一样,只听他轻声道:
“真希望狱河里也有鱼,殿下。”
威罗默默地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泰尔斯叫住了新兵。
“威罗。”
“狱河里有鱼。”穿越者看着回过头来的威罗,露出微笑:“我从书本上读到过。”
————
“在为即将到来的事情烦恼吗?”普提莱站在泰尔斯身侧,看着离去的新兵背影。
坐在火堆旁的泰尔斯抬起头。
“你知道吗,普提莱,”泰尔斯出神地道:“刚刚那个新兵说,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很简单。”
普提莱挑起眉头。
“把枪捅出去,只有生和死两种结果,这样很好——这是他的话。”泰尔斯转头道。
“但我的生活却很复杂,”泰尔斯目光微沉,“复杂得让我心累。”
“我原以为,在星辰国内的政治就够复杂了,没想到以粗犷豪迈著称的埃克斯特也毫不逊色。”
居心叵测的大公,一心复仇的国王,语带机锋的臣属。
一切都不怎么符合他对北地,对埃克斯特的想象。
那个在飘雪与寒风中,觥筹交错的爽朗国度。
“粗犷豪迈的只是北地人而已,”普提莱也坐下来,掏出他的烟斗,摇头道:“但你所面对的是那些贵族,那些统治者,权力的掌控者。”
泰尔斯皱起眉头:“努恩王、伦巴大公,还有我即将面见的五位大公,他们也都是北地人吧。”
“他们是另一种生物。”普提莱点燃了烟斗,默默地道:“普通人依靠食物和空气活着,而他们依靠权力活着。”
“刚刚的新兵,他也是北地人,虽然很卑微,但他至少不用每一步都活在提心吊胆和步步为营里,”泰尔斯沉闷地道:“至于那些贵族和领主们,难道不觉得,这样活着很可悲吗?”
“你们占据着更显要的位置,一举一动牵连极广,影响深远,”普提莱吐出一口烟雾:“而这就是权力的代价和牺牲。”
“老天,我才找回王子的身份多久,”七岁的王子,此刻像个小大人一样叹气道:“却已经有些厌倦这样的人生了。”
也许我只是不习惯。
他默默地道。
也许这样的生活再久一点,也许这样的经历再多一点……
我就能……了么?
“你所厌倦的人生,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普提莱皱起眉头,回复之前的轻慢称呼:“小王子,去看看平民的生活,看看那些****为三餐而忙碌的人,再来重思这句话。”
“想想看我们进入北境前的那个村落……那个装模作样的男爵和他的领民们。”
想起威罗的经历,泰尔斯轻哼一声。
“当然,”泰尔斯露出苦笑:“希望我会有这样的机会,去看看整个世界,接触不同的人群,无论是两片大陆,还是无数的岛屿。”
“那你可得早做准备,有些地方需要……”说到这里,摇着头的普提莱突然一时语塞。
他想起来眼前这个孩子的身份。
恐怕……他在心里默默叹息:作为星辰王座的继承人,你……
泰尔斯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哈,周游世界……”他苦涩地一笑:“恐怕我此生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是么。”
为星辰而战。
为星辰而死。
为星辰而生。
两人在火堆旁沉默了一瞬。
“你知道,”泰尔斯默默道:“凯瑟尔陛下,在提到他的约翰叔叔时总是很开心的。”
“我突然知道为什么了,”泰尔斯向着手里呼出一口热气,道:“约翰就像他的眼睛,去往他无法到达的角落,周游整个世界。”
普提莱轻轻呼出一口气。
“不必沮丧。”
“你终将为王,”瘦削的副使淡淡地道:“到了那时,你将从另一个高度,从我们无法想象的角度,将广阔的世界尽收眼底。”
泰尔斯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望着火堆,突然笑出声来。
“听上去很无聊,”穿越者摇摇头:“我是说,做个国王——我的祖父怎么能坚持那么久?”
普提莱看着泰尔斯,目光久久不移。
“国王也可以过得很精彩,”普提莱观察着泰尔斯的表情,慢慢地开口:“星辰的三十九位国王,每一位都独一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