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鹰在五柞亭已经停留了五天。虽然凉州军的招抚大计已成定局,然而凉州割据已久,一旦重归王化,相关的官员任免、兵马驻派、进京安置以及朝庭粮草调拨等诸多事务岂同儿戏?偏偏南鹰随行干员之中文臣廖廖无几,荀攸留守长安,司马直督运大批粮草奔赴凉州后方交接,他唯有硬着头皮亲力亲为,一时间头疼欲裂,昏天黑地,表面上还要维持着举重若轻的从容自若,其中苦处唯有自知,越加思念贾诩、程昱、审配等一帮经天纬地之材。
再过两日,诸多事务的商洽终于接近尾声,马腾、韩遂与凉州诸将均感满意,先后请辞离去。特别是马腾,短短数日之间,他以马氏族长和马家长兄身份,在凉州群雄的见证之下,接受了南鹰的纳采和问名之礼,而南鹰父母也不在世,遂又行罢了纳吉之礼,只待南鹰返回之后备足彩礼,便可进行纳征之礼。至此,马氏一门晋身皇亲国戚的婚姻六礼已经完成了一半,而马家兄妹之间又结束了长达六年的“冷战”,怎教马腾不心花怒放!他临行依依,几乎是千叮万嘱的约定了纳征之期,这才扬长而去,留下南鹰与马超两人面面相觑,均有忍俊不禁之感。
凉州之行,一切似乎均是顺风顺水,正当南鹰踌躇满志的准备拔营返回之时,一场酝酿已久的巨大阴谋突如其来的爆发了。
隆隆轰鸣的马蹄声响彻广漠的西北原野,坎坷不平的官道两侧,齐腰高的野草有如大海波涛般翻涌起伏,其间,一条无尽的滚滚铁流有如怒海中的蛟龙,正向着西北方向蜿蜒游动。
神骏的白鹤马之上,南鹰面沉如水,目光如鹰,整个身躯几乎完全伏在马背之上,然而仍是连连催马,全无平日里的淡定从容。
半日之前,他本已下令拔营起寨,向着长安方向进发。然而,一只天眼突然传来了前方司马直部遇袭的紧急军情。这不仅将南鹰几日来积蓄的好心情破坏殆尽,更令他有如悚然梦醒,再也无复一切尽在掌中的自满与自信。
那道军情显然是司马直亲笔所写,虽然廖廖数行,却是言简意赅,将问题说得十分明了。军情指出,司马直所部押送数十万石粮草,途经临泾、阿阳、平襄一线,已如约将部分粮草交付西凉军所部,下一步正待取道襄武、冀县,便可再次折入司隶境内,经汧县抵达右扶风,完成最后一批交接,最终返回长安与南鹰会师,却不料在襄武与冀县之间的落门聚突然遇伏。敌军旗号不现、来路不明,至少有步骑一万三千余众。而司马直仅有华雄所领的本部兵马一千,樊稠部护送兵马三千,马超族弟马岱所领的接引兵马一千,合计不过五千人,又兼粮草车队难以机动,唯有分兵下寨,沿渭水至落门山一线建立防线,严阵以待。截至发信之时,双方已经小规模交战数次,虽然损失甚是轻微,然而敌军却已利用兵力优势形成了围困,双方陷入僵持阶段。在军报中,司马直还分析,虽然敌军尚未表明意图,却极有可能是为了随军粮草而来。同时,他还大胆判断,在陇西一带虽然乱相纷呈,各路贼匪多如牛毛,然而有能力组织起如此军力的势力,唯有自称“河首平汉王”、隐隐然与韩马分庭抗礼的枹罕宋建。
南鹰心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悔意,因为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便是轻敌。在招抚了韩遂与马腾之后,他在明知宋建势力仍然存在的情况下,便草率的做出了凉州大局已定的错误判断。在安排司马直部深入凉州境内之时,他甚至没有作出沿途接应这般简单的循例部署,以致于令该部身陷重围。
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努力令浮躁的内心安稳下来。这些年打仗打得太顺了,他完全失去了当年初抵贵境的那种小心翼翼,而当袁绍、袁术、公孙瓒等一个个风云人物纷纷败在眼前,他似乎更加对一些小人物不屑一顾…….历史如潮,淘尽英雄,一些人之所以名留青史,为万世所景仰,固然是因为实至名归,更多的是因为际遇。而那些湮没在浪花之中的人,非是他们无能,而是少了那一线机会。那宋建虽然无籍籍名,却也是独占黄河上游三十余年的厉害人物,岂能视作寻常的守户之犬?他狠狠握紧了拳头,南鹰啊南鹰,你原本也是一介无名小卒,怎可小觑天下英雄!
霎那间,南鹰将万般思绪尽数摒去,努力使自己进入到久违的空灵之境。从天眼放出至他收到讯息,约为一日,而以当下的骑兵奔袭速度,抵达落门聚约需两日半至三日,那么说明司马直部至少也须坚守四日,才能等到援兵到达。司马直少年老成,又是经历过黄巾之乱、凉州平叛和征战幽州诸次战争的老手,指挥方面当无问题。这一点,从他在军报中汇报已经依山临水分兵驻守就可以得到结论。而华雄、樊稠更是凉州大将,身经百战,武艺精熟,至于那个马岱嘛,如果他有《三国演义》中一半的水平,应付这些场面也勉强足够了。从整体情况看,敌军仅是守军两倍有余,又无大型器械,想要急切之间攻陷司马直军寨,应该是难上加难。
谨严啊谨严,你定要坚持住了!南鹰心中默念,猛然间高举右手,打出了全军加速、延迟停驻的手势。
“大将军!末将有言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