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方明,在兖州刺史府内百转千折的廊间,便有一名青衣文士疾步而行。
他那清秀儒雅的面容上掩不住一丝浓重的忧虑,所过之处不断有府中卫士和下人躬身恭唤:“荀先生!”换作平日,他必定会放缓脚步,回以一个亲切的笑容。然而此时,他却是一路恍若未闻的疾行过去,留下身后一张张愕然的面庞。
恰恰转过一处院门,迎面亦有一人快步而来,两人险些撞个满怀,不由同时失声低呼。
“主公!可算是寻到您了!”那荀先生面上闪过一丝喜色,他有些近乎失态的一把执住对面那人之手,叫道:“彧正有军机要事上禀!”
“原来是文若啊!”那主公身长七尺,细眼长髯,一脸精悍之色,正是兖州刺史曹操曹孟德。他就势挽住荀先生的胳臂,微笑道:“好好好!你我正是不谋而合!且随我去瞧一件物事,而后细谈军机要事不迟!”
那荀文若正是曹操属下第一谋士荀彧,他平日素以沉稳缜密著称,今日不知却为何一反常态,在曹操连拉带拽之下,口中不断道:“唉呀主公啊…….大事当前,你还要唤彧去看什么……好了,不要拖了…….主公,不如容彧且行且述如何…….我的娘,这是什么!”
他絮絮叨叨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只因随着曹操亲手推开一间房舍的大门,一件他前所未见的物事立时呈现眼前。
偌大一间厅堂之上,被一张丈余长宽的四方木台几乎占满。而在那木台之上,竟是一幅凿石为峰、捏土为城、水银为河的山川地理图。
“天!”荀彧难以置信的行至台前,轻轻抚摸那山峰城池,越看越觉其艺巧夺天工,形态逼真至极,不由痴痴道:“主公竟能于我等不知不觉之中,做出这等世间奇物!真是令人叹服!”
“嘿嘿!”曹操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本将派出数百名画师、斥侯,分赴各地先以手工绘制地图,再汇总比对,便已历时一年;而后,又使刘晔领五十名高手匠人,精选材质,秘密开工,又花费一年之久。却是瞒过了你们所有人的耳目!”
“不过,属下观这地图,似乎并不完整!”荀彧俯身细观,很快发现了瑕疵:“此图并未覆盖我大汉十三州的全貌,尚有数州之地不在其中!”
“文若目光如炬啊!”曹操略有尴尬道:“因凉州、益州和交州等地太过偏远,地形复杂至极,此前又没有太多旧图以供参考,所以目前尚未收录…….不过,本将派出的人手已深入其地,相信数年之后必有收获!”
“即使如此,也算是本朝一大创举了!”荀彧终于回复从容,口中赞叹不绝:“以此为考,我军在今后的战事之中必定会占尽先机,好!好啊!”
他突然瞧见曹操面上并无十分喜悦之色,反而尴尬更甚,不由愕然道:“主公,您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吗?”
“哈哈!这个嘛…….”曹操稍一扭捏,随即坦然道:“明人不做暗事,这种实体地图并非是本将所创,而是抄袭了鹰扬中郎将…….当日他主持讨董之战时,本将有幸在一次渤海军的秘密军议中列席,这才见识了这种名叫沙盘的好东西!”
“又是鹰扬中郎将!这么说他早在数年、甚至更久之前便已将此法用于战事,难怪战无不胜!”荀彧不由骇然,而后顿足道:“主公,彧适才言道有军机大事上禀,正与鹰扬中郎将有莫大的关系!”
“哦?”曹操伸手撑住沙盘一侧,目光游动,漫不经心道:“何妨一说?”
“主公,彧以为…….此次渤海军看似雪中送炭,实则动机不纯!”荀彧出口便是开门见山,他探手指向盘中:“依照渤海军与我军原先议定的方略,其四万五千大军进入兖州后,会从我军身后向着袁术大军发起突然攻击,一举挫其主力,然后与我军兵分两路,直指袁术盘踞的淮南!”
“可是如今!”他有些忧心忡忡道:“渤海军的行动完成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他们于兖州境内突然分兵,高顺领兵三万猛攻袁术,鹰扬中郎将本人却亲领一万五千精兵径奔豫州而去,有消息说,其先头部队已然在荆豫交界之处攻下了张济的几处城池!”
“此事我亦刚刚知晓,还有吗?”曹操头也不抬道。
“是…….”荀彧微愕,立即道:“昨夜,冀北传来探报,渤海军主将李进亲领五千骑兵,直取袁绍屯粮重地卢奴,劫夺了过半粮草后从容退回属地河间…….袁绍攻打公孙瓒的易京原本已经占得上风,经此一役却因后勤不济再也无力发起攻势,两军再成对峙之局!”
“卢奴?”曹操身躯一颤,终于回过头来,惊道:“那里可是袁绍进攻公孙瓒的重要中转据点,袁绍军几乎所有的兵马钱粮都是从此运往易京方向的!听说那里长期驻守着一支两万余人的精兵,且有高墙深池为据,李进虽勇,渤海军虽强,却又如何能以一支长途奔袭的骑兵克之?”
“关键在于一个人!”荀彧目光闪动,深深一叹:“卢奴的守将是淳于琼,他先是借故调出了城中大半兵马,而后开城迎接李进…….李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