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死难赎!”他那尖厉的声音响彻殿中,震得众人耳中一阵生疼:“若天子龙体受损甚至是被贼子们冒犯了天威,你何进生将被天下万万人唾骂,死也将羞于去见列祖列宗!”
何进不由变了颜色,他并非是因为被张让当面指责而生怨,而是终于明白了张让的深意:一座洛阳城算什么?比得上天子的安危吗?而叛军网开三面的用意,只怕也是有引诱天子出逃的心思,如此一来,进击可挟持天子,从此改朝换代,陷城则独占洛阳,扫尽大汉威仪,确实是用心歹毒。
何进想到这两种可怕的后果,不禁浑身一颤,他惶然向木然无语的灵帝望来,大叫道:“陛下恕罪,是微臣思虑不周!”
“爱卿不必在意,你是大将军,想出这等破釜沉舟之策正是恰如其分!”灵帝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有半分不悦之意。
他的目光落在南鹰身上:“汉扬,你昨日在城上舌锋如火,挫伤贼胆,可说是替朕抢回了三分胜算!今日可再有良策献上,以解危局?”
“陛下!”南鹰感觉到了身后的贾诩轻轻用手点了点他,不由上前一步,欲言又止之余,适才在宫外与贾诩的一番对话再次浮上心头……
“主公,一会儿面圣之时,陛下必会向你征询应对之策,你准备如何作答?”
“民心已乱,我能如何?只有劝陛下放百姓们出城,使内乱自行化解!”
“如此一来,岂不是证明了天子无能守住帝都?大汉天威从此将会荡然无存,天子决不会同意的!”
“那能怎么办?难道劝天子强行弹压,那么不是火上浇油吗?最可怕的就是,人心一旦倒向叛军,不仅帝都难保,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强行弹压?身为天子,行的是正道、王道,天子会愚蠢得自失民心吗?哈哈,主公可真是污辱天子的智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老小子不是诡计多端吗?还不出谋划策!”
“太简单了!只是我怕主公做不到!”
“笑话,有本将做不到的事吗?你只管说来,本将倒想听听!”
“咱们不是有姜奂部下的五百羌骑吗?主公可令他们换上叛军服色,隐伏在九门之外,但凡有人出城,便可以……”
“你!你是想让他们假冒叛军杀人,断去城中逃难者的希望?你疯了!我怎能命他们去屠杀无辜百姓?杀了我,我也做不到!”
“主公啊,你终究还是做不到!可是天子呢?相信他能做到,因为死数百人,而活一城百姓,这笔生意很合算啊!”
“…….贾诩,或许你说得对!牺牲少数人而挽救全城,是壮士断臂之举,做为一个最高领袖,天子必须着眼于全局,他确实能做得出来!可是…….”
“哦?可是什么?”
“可是请你记住,我不是天子!你也不是天子的鹰犬,所以我不会允许这样灭绝人性的毒计,由我或是我的人提出。甚至,我不允许你这么想!”
“主公,诩也是没有办法了,自古以来都是慈不掌兵,你又何必执着于…….”
“我就是我!我有我的原则和底线,更有不容触犯的逆鳞!若我真的行此不义之事,就算能苟且偷生甚至因此功成名就,你认为我还是我吗?”
“唉!主公你又进入到那个所谓的宁静之境了,妄图追求什么初心,真是虚无!”
“初心?你放心,你家主公仍然远远没有如此的境界!”
“主公你想过没有?若我们真的败于此处,兄弟们也就罢了,你身为主公,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属下等怎么追随你去完成昔日定下的宏伟大计!”
“人的**死了又如何?我只害怕一件事,那就是多年之后,在我面对着生老病死的天道规则苟延残喘之时,我会因为今日所犯下的暴行而死不瞑目!”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真的不能再考虑一下吗?”
“你说呢?”
“换成别人,面对如此不纳忠言的主公,一定会很失望!”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兄弟!”
“…….就算是兄弟吧!死了还有什么用?罢罢罢,今生今世,跟了你这样的人,算我倒霉!”
“汉扬,汉扬?”灵帝微微愕然的话语将南鹰一下子拉回现实,他猛然惊醒过来。
“陛下容禀!”他上前一步,以一往无前之势道:“臣弟冒死进言,身为天下之君,自当有容纳天下的胸怀!臣弟以为,就算是帝都必破,大汉将亡,陛下也要将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传扬天下!”
此言一出,不亚于石破天惊。
“什么?鹰扬中郎将你疯了!”何进和张让一起如殛雷击,面上再无一丝血色。
灵帝却是浑身轻颤,苍白的脸上闪过妖异的红晕。他淡淡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