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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客厅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以为是钱三一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来道歉了,赶紧止住啜泣,慢慢回头。
四目相接,她觉得有些恍忽,因为对面站的不是钱三一,是林跃。
甩甩头,定睛一瞧,没错,就是把钱家变成一个笑话的罪魁祸首。
“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么进来的!”
她的情绪很激动,说完曾地一下站起来,但是因为这两天过于操劳,没有好好休息,又跟儿子生了顿气,还哭了,现在勐地起身,感觉大脑一晕,眼前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向后歪倒。
林跃走过去把人揽住,方才避免了摔伤的恶果。
当她清醒过来,意识到被人抱住,下意识往外挣:“你放开我。”
林跃微微用力,把她推倒在床上,拉过书桌旁边的椅子坐下。
“换成你,上楼的时候看到邻居家门开着,还有女人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会怎么做?”
听起来是钱三一下楼时忘记关门了,他发扬中国好邻居精神过来一探究竟,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裴音指着房门说道:“我们家不欢迎你,出去,你出去!”
林跃并没有听话离开,而是笑吟吟地看着她:“让我猜猜,是不是你强令钱三一接受搬家的想法,没想到弄巧成拙,刺激到了宝贝儿子,进而发生语言冲突,呜……这地上的水渍……”
他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眉梢微扬:“黄精、玉竹、决明子、川芎、猪排、蒜末、料酒、生姜……安神补脑汤啊,弄这个可够费功夫的。不会是你把给宝贝儿子熬的汤泼了他一身,他一生气离家出走了吧?啧啧,你们女人怎么一控制不住情绪就爱拿汤汤水水的浇人呢?”
全中。
居然全被他猜中了,关键是连安神补脑汤的配料都说得一清二楚。
裴音原本十分激动,现在被他的话惊到,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你难道不知道子女反抗权威都是从父母开始的吗?和父母生活了十几年,被各种教育,被按照父母认可的样子凋琢,他们最渴望的一件事就是独立自主,而当他们在社会上混累了,疯够了,褪去叛逆与热血回归家庭,又希望工作居住的地方靠近父母,一代又一代人,不断地轮回,周而复始,有什么好哭的呢,这说明孩子成长了。”
这些话……
如果是正常的邻居关系,她会认真听,并心存感激,问题是他们不是正常的邻居关系。
更重要的是,林跃跟钱三一差不多年纪!
“你懂什么,用不着你来教育我,这一切还不是你害的!”
“怎么是我害得呢?”林跃无比正经地道:“我只是把本就存在的问题提出来,断了你们逃避的念想,今年钱守中70岁,知道事情后中风入院,如若再过5年,安丽丽牵着他二孙子的手去分家产,十有八九老家伙会直接嗝屁。而且……我是在为你好。”
为她好?
裴音当然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辞。
“为我好?呸!”
林跃说道:“因为父母之命,你嫁给钱玉琨,说明年轻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成父母希望的样子。嫁给钱玉琨后跟丈夫感情不和也不离婚,说明你在意别人的看法,等于为满足大家的想法而活,钱三一上学后,你为了照顾儿子,在剧团退居二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培养一个优秀的儿子,年过不惑,你又把儿子当成一切,裴音,提线木偶的日子,你打算过到什么时候?”
这家伙怎么回事?
他究竟……怎么回事?
裴音有点慌,他对她的事,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想想你儿子顶撞你的话,知子莫若母,反过来亦然。”
刚才钱三一说过什么话?
说她像是活在枯井里的青蛙。
林跃继续说道:“像你这种压抑了半辈子的人,不把你逼到角落,你是不会谋求改变的,有句话说得好,不破不立,我不这么做,你会和钱玉琨离婚吗?只怕还在用为钱三一好做借口来逃避冰冷的现实。坐在井里的青蛙认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把它捞上来的第一反应会是什么?感叹天的无边无际吗?不,它会质疑自己的认知,甚至一度情绪崩溃,然后才能试着接受并颠覆某些东西。”
他不是她的敌人吗?怎么就变成用心良苦为她好了呢?
裴音不想认同他的话,却又拿不出足以反驳的理由。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十几年来守着儿子当尼姑,真是伟大的母爱呢,但……除了感动自己,你儿子领情吗?”
钱三一领情吗?
裴音看看地上的碗,还有未干的汤渍。
“谈心时间结束。”
林跃站起身来,朝着外面走去。
“如狼似虎的年纪……真可怜,先松松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