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逼着你们借典当行钱了吗?没有吧,是你们自己贪便宜,觉得借钱不还是一桩好生意,毕竟配套齐全的楼房可比光字片的土坯屋住着舒服多了。你们在外面享了好几年的福,不用担心下雨天父母走泥路滑倒摔断腿,不用担心冬天烧煤球二氧化碳中毒,不用拎着桶排队打水,不用忍受公共厕所的异味,孩子可以读重点学校,老人有个急病救护车能直接开进小区,现在看到光字片要拆了,了解到补偿标准后心理不平衡了,便出来闹,出来叫,你们还讲不讲理?不,应该这样问,你们还要不要脸了?我周秉昆没法选择出身,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对儿子说,看,光字片里住着一群什么玩意儿,活该他们受穷。”
如果说第一句话是嘲讽,第二句话就是咒骂了。
是,听着难听,听着生气,可是只要稍微有点良知的人就知道他有资格骂,更有资格嘲讽。
给发小管理木材厂,结果差一点给光字片的人老鼠搬家玩破产,现在搬走的人看见光字片要拆迁,认为有利可图,又想把白纸黑字红手印的协议给撕了,站在周秉昆的立场上会怎么看光字片的居民?
像这种话周秉义是不能说的,不过听着弟弟把这群人一顿臭骂,还真是解气。
以前都是他被怼,现在也让这些人见识一下周秉昆的毒舌,嗯,整挺好。
眼见众人只是怒目而视,不敢回呛,曹德宝两眼快冒出火来,林跃冲他勾勾手指:“曹德宝,你不服是吗?来,出来说话。”
曹德宝哪敢出去,尴尬地笑笑,反而往后退了一步,他背地里骂一骂,黑一黑,使使绊子也就算了,当面儿跟周秉昆干仗?还真没这个胆子,毕竟有孙赶超的前车之鉴,这家伙对发小狠起来,那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的,还有那个孙胜,别人可能不知道,去年于虹跑到他们家哭诉,说英国那边通知他孙胜失踪了,直到三个月后才在巴西的海滩上浑身赤裸地被当地人发现。
从英国到巴西,由欧洲到南美洲,谁干得不知道,但是他们记得孙赶超进去后和吕川、唐向阳的聚会上,周秉昆问他们要不要对孙家斩草除根。
“不说话啊?”林跃又转头看向大熊:“你来。”
大熊也往后缩。
林跃似乎对他们的怂样很失望:“真无趣,这样吧,你们不是想要回自己的房子吗?这事儿不是不可以,就算为了支持大哥的工作吧,只要你们能按光字片住房面积*吉春市商品房均价的钱还给典当行,那光字片的房子还是你们的,怎么样?童叟无欺,合理合法吧?”
周秉昆答应给他们赎房本的机会了?
现场一片哗然。
周秉义不由微微皱眉。
是,周秉昆选择妥协,给搬走的光字片居民一个赎回老宅的机会,能帮他平息事态,但是平心而论,他是有些内疚的。
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觉得这样办对,这样办才是他的弟弟,现在不一样,可能是老了,也可能是醒悟到这辈子只顾工作了,为家人做得太少,总觉得这对弟弟来讲不公平------站在生意人的角度,钱没赚多少,那仨瓜俩枣对于深成集团远远谈不上可观;站在身为光字片儿女,要给街坊做贡献的角度,算是毁誉参半吧,有感恩的也有敌视的,更多的是嫉妒和不爽;站在他周秉义的弟弟的角度,为了支持他的工作,平息事态,选择跟大熊那群人妥协……这有些人啊,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到没救了。
“三个月啊,我就给你们三个月时间。”
林跃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似乎在光字片多呆一秒都觉得脏了自己的脚。
围观者里不只有大熊、二熊、曹德宝、于虹这种毫无底线自私自利的人,也有一些单纯为凑热闹的居民,他们看大熊等人的眼神满是鄙夷,这玩意儿跟下象棋悔棋,打麻将输不起有啥两样,老想着怎么做对自己有利,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了?
“输不起啊。”
“丢人。”
“你少说两句吧,这种无赖别惹,堵锁眼,泼大粪,往院子里丢鞭炮,半夜踹后墙……他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啊。”
“熊家那哥儿俩都五十多,快当爷爷的人了,还干这种事?”
“前两年他们不是从典当行借钱搬到崇华小区了吗?我听说跟整个单元楼的人都闹掰了,楼道里放腌菜,堆垃圾,半夜里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进出,大声喧哗,这一家人可真是……走哪儿都招人烦。”
“别说了,别说了,二熊媳妇儿看过来了。”
“……”
周秉义没有继续听街坊抱怨,告诉小王跟朗区长好好了解一下拆迁进度和居民的附加诉求,自己快步追上林跃。
“秉昆,生气了吧,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林跃说道:“很多时候你觉得自己是在为他们好,但是人家未必领情,农夫救了濒死的蛇尚且会被咬一口呢,何况是想法更多的人。”
“别这么悲观,你没听到刚才街坊们的对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