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黑色的,扁方型的,前面有个长方形槽口的机器,那一排印着未知符号的按钮,看起来特有科技感,超带范儿。
“林跃,这……这是什么呀?”
海国富带着几分讨好往前蹭了蹭,他没见过这玩意儿,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好东西,是比电视机还好的东西。
“让开,让开。”
后面传来一个相当不礼貌的声音,海国富扭头一瞧,见是斜对面房间的韩超君,这货学的也是英语专业,而且超爱表现,手里有一台价值好几百的三洋牌录音机,每到节假日,他都会搬着心爱的设备前往食堂,磁带一插,按钮一按,随着磁头转动,舒缓的乐符轻轻流淌。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smile。”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
期待已久的男学生会牵着女学生的手走上前,合着节拍迈出或流畅或生涩的舞步。
韩超君也因此进了文艺部,平时没事儿就爱拽几句英文歌词,在人前显摆他收集的录音带或者港台明星的杂志,有些学生不爽他的张扬,背地里喊他假洋鬼子。
“这是录音机吗?什么牌子的?”
他没见过这玩意儿,一边好奇它是什么,一边不爽对面的土包子能够搞来这些令人眼热的物件。
林跃瞥了他一眼:“这不是录音机,这是录像机。”
录像机?
一群人面面相觑,基本上都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林跃没有浪费唇舌跟他们解释,拔掉台灯的插头,为电视机和录像机接通电源,联通音频线和视频线,按下电视机控制面板的AV/TV切换按钮,完事从丢在床上的挎包里取出一个比磁带大了一圈的黑盒子往录像机的仓位一推,在旁边的播放键轻轻一点。
电视屏幕光影一闪,一颗大树映入众人眼帘,然后是忽然跳出的英文字母。
Gone with the Wind
成土鳖推了推老土的眼镜:“被风吹走了。”
林跃说道:“是‘飘’,它还有一个译名叫‘乱世佳人’。”
“飘?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长篇小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王阳分开围在宿舍门口的人走进来。
他这么一讲,很多人醒悟过来,不说英文原版,前两年浙江人民出版社发行的中文译本《飘》卖得相当火。
王阳可是号称看过100部好莱坞电影的人,故事一进正题立马反应过来,走过去摸着电视机旁边的黑匣子:“这玩意儿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他不认识这东西,但是他知道林跃在干什么------放电影。
其他人也醒悟过来,毕竟燕京大学的学生很多都是本地人,称得上见多识广,自1976年电视机逐步进入大城市工薪家庭以来,因为电视节目太少,不能满足广大观众的需求,央视引进了许多国外电影进行配音后播出,因此不少人都在电视上看过外国电影。
不过以这种方式看电影还是大姑娘坐花轿,生平头一遭。
林跃说道:“美使馆呀。”
王阳:“……”
成冬青:“?????”
海国富眨了眨眼,小声复述一句:“美使馆?”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电视里塔拉庄园的千金小姐郝思嘉一脸嫌弃地抱怨“战争”这两个词打扰了本该美好的生活。
没有那怎么听怎么别扭的汉语配音,原声原带,情绪饱满。
林跃说道:“你们不知道吗?美使馆每年都会处理一批用旧的办公物品,既便宜又好用,像这台12寸的电视机,不到一百块就能买到,录像机要贵一点,得一百多吧。”
现在是1981年,国内进口第一批民用录像机要在一两年后,这些人没有见过很正常。别说成冬青这样的农村人,王阳对放映电影的认识都还停留在电影院、电视广播信号的模式,家庭影院什么的从来都是与“展望未来”这个词挂钩。
“去美使馆买旧货,你在开玩笑吗?”韩超君表示自己很嫉妒,因为放电影的机器和放音乐的机器“差着辈儿”呢,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电视机和录影机便宜不是问题,很多人没见过也不是问题,问题的关键在与,就算是二手货,美国人愿意把东西卖给他?
这个问题王阳可以解答,但是他完全没有兴趣这么做。
林跃的话让他想起半年前去隆福寺舞厅喝酒时的遭遇,这家伙和洛杉矶时报的驻华记者珍妮女士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