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堆篝火、一支支火把把点燃起来,迅速将盘龙寨照得明亮起来。
胡荡舟、蒋昂等人嫡系兵马,还算训练有素,飞快穿戴铠甲,整齐有序走出营舍进行整队,但这部分人马数量有限。
寨子里更多的人马都是从流民之中招募的青壮,他们或为自己及家人混一口吃食,或被裹挟,在过去五六个月间,他们缺衣少食,手持木盾竹矛,多以宗族乡邻聚拢在一起,跟随着胡蒋等人的嫡系兵马呼啸湖荡、劫掠乡野,又跟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家人混杂住在一起,说到底还是乌合之众。
胡蒋等人即便想|操练这些人马,但是既无兵甲粮草,更没有那么多熟悉排兵布阵的军吏,甚至就连他们自己,都是半吊子出身。
荆北无意替楚山清肃千汊浦,而韩圭、范宗奇、许凌等人前期也主要在锁龙湖以北,紧挨着小鹤岭修造南蔡城,并没有急于往东扩张——胡蒋等人退据盘龙寨,就没有打过什么硬仗。
这时候听到号角响彻盘龙寨,大部分人都茫然失措的探头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在军吏武将鞭抽棒打的喝骂声中,乱糟糟的拿着刀盾走出来整队。
然而除了三万多青壮外,两三倍的老弱妇孺都拥挤混杂住在盘龙寨之中,此时也是鸡飞狗跳、混乱一片……
“操!就两三千人马来袭,看把你们这几个狗|娘养的吓成什么样子!”蒋昂站在寨墙之上,看左右人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皆是一片惊惶,狠狠的啐了一口,粗鲁的骂道,似唯有如此才能胸膛间莫名的压仰感排遣掉。
听蒋昂咒骂,旁人却没有吭声:
半年前,他们两三千人马在双柳庄前,毫无抵抗力的被五六十骑楚山军切瓜剁菜般杀得人仰马翻,如此痛彻心扉的记忆岂是轻易能从心间抹除掉了?
要不是荆北官兵到现在都还没有对千汊浦组织过大规模的进攻,要不是楚山在南蔡的人马这段时间除了专心致志的建造南蔡城,围垸建寨也都紧挨着南蔡城的选址进行,众人早就想从千汊浦撤出去了。
现在楚山军两三千人马,从南蔡城选址方向趁夜杀过来,谁敢拍着胸脯说一定能抵挡住?虽说他们身后有三万多青壮。
“楚山军是强,但到底不是天兵神将,”田儒生强抑住内心的震惊,故作谈笑风生的笑道,“此值寒冬腊月,之前分割地势、阻挡赤扈铁骑南下的颍水、汝水等河流,都已冰封住——楚山要防范驻扎在京西、河洛的赤扈骑兵南下,其精锐兵马被牵制在襄城、召陵、确山、汝州等地不得动弹分毫,除此之外,楚山专事营造、屯田的兵马,看似规模也不少,但不会比荆湖之间的官兵更强,又有什么好畏惧的?”
“倘若楚山没有把握,怎会轻易夜袭过来?”田儒生三言两语安慰不了人,当即就有人质问,也没有谁怨这人动摇军心。
胡荡舟也是一脸沉默。
“徐怀其人,好用险计,但实际上更多是情势上迫不得已,”田儒生说道,“诸将想想看,倘若楚山有绝对实力打下盘龙寨,又何需假借婚事夜袭,这不徒增耻笑,胜之不武吧?”
“什么胜之武不武的?扯那些有用没用的,还不如省些力气杀敌!我就不信,我们三万人马,都守不住寨子!”蒋昂不耐烦听田儒生夸夸其谈,催促诸将赶紧部署起来,而不是浪费时间。
他们在千汊浦虽说条件简陋,但过去三四个月时间,在防守上也下足了功夫,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做。
盘龙寨除了用栅墙将临近盘龙湖、涢水的五座渔寨圈围起来,形成占地六七里方圆之上的水上之城外,在外围还有四五座哨寨,基本上都是靠着河汊河巷及洼地而建。
这几座小型哨寨相距盘龙大寨有五六里及七八里不等,规模很小,这时候陆续有火光升起,看着像是都已经遭到楚山前锋兵马的进攻。
虽说他们对道路更熟悉,主寨与这些哨寨之间也有诸多交错的河巷相通,但黑灯瞎火的,寨中又一片混乱,也没有人想着说率部去增援这些哨寨。
胡荡舟此时只想着守住盘龙寨最为紧要。
除了派人手赶往千汊浦南侧诸寨求援外,他更多也只是将大小舟船从水门调出寨子到盘龙湖中集结,待天亮后看有无机会从河巷、河汊,扰袭楚山的侧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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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露出一丝鱼肚白,天地间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仿佛天际打开一道口,光亮透进来,将远处疏林溪河的轮廓勾勒出来——
范宗奇手握住腰间的佩刀,一座小型贼寨在他身后百余步外,此时正陷入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将左右照得亮如白昼。
在范宗奇的前方,一辆辆在轮彀上铺以长木板或者特制封闭箱梁的架桥车被推下河道。
先行洇渡过河的将卒拿绳索牵引,将架桥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