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赵湍看刘献站在长案旁时间久了脸色很差,就中断议事,安排车马送刘献回驿舍休息,又着胡楷携郑聪、赵范前往司马院进一步商议洛阳守御之事,单将徐怀留在书斋里说话。
“劳思愁苦,困于案牍,未觉春光已艳,”景王走到窗前,看着院中繁花似锦,轻声说道,“洛阳看似信心十足,却还是希望天雄军能到汝水之北吸引一部分虏兵主力啊!”
“殿下明察。”徐怀说道。
“什么明察不明察的?”景王赵湍摇头苦笑,说道,“半辈子听人说话都是打哑谜,大家都藏着掖着,生怕说透了、说尽了,就被他人抓住把柄——听多听惯了,怎么都能琢磨出味来。再一个,我就算再怎么不知兵事,也知道虎牢、襄城都在洛阳之东,虏兵怎么都不可能弃虎牢而强攻襄城。郑聪、赵范拿襄城说事,实际所担忧的还是虎牢、荥阳,但郑怀忠在洛阳坐拥八万兵马,能战之兵比左右宣武军、左右骁胜军及天雄军加起来都要多,他没有办法名正言顺的要求襄阳兵出汝水之北,只能将矛头对准楚山。”
“……”徐怀摇头苦笑,说道,“还是殿下知我……”
景王说道:“你也不用将这事放心里去,他们什么心思,我清楚的。这几年来唯有楚山兵马东征西战,千里奔走不休,轮也该轮到他们去跟赤扈人打一打硬仗了。我就是担心郑怀忠徒有八万兵马,却还是守不住平陆、虎牢,而洛阳有失,形势只会更加恶劣!”
“赤扈人骑兵横扫天下,但攻城拔寨的步甲不盛,这从太原、泽州等城守御战事便能尽观。目前赤扈人除了使岳海楼整编汴梁降军外,还从燕云、渤海等地征调大量的降附兵马南下,以加强其攻城拔寨的能力。不过,这些兵马还没有得到很好的整合,战斗力不会太强,这是大越新编诸军接敌历练的良机,”
徐怀说道,
“而在战略上,诸军都不应再去计较一城一地之存失,更不能寄望毕功于一役。臣在楚山行虚外实内之策,淮南、光州、蔡州、洛阳、陕西都可以借鉴行之。此时虏兵势强,我们与其针锋相对而难猝胜,甚至还会遭受难以弥补重大伤亡,很可能最终是人地皆失。不去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虏兵来势汹汹,我们便放虏兵进入内线,以地势人和之利制衡。除了尽一切手段去消耗、疲敝敌军,也能更好的保存自己、锻炼自己,等到攻守之势变易,人地皆可得也。就拿洛阳来说,平陆、虎牢等城寨皆守都不可畏,但只要洛阳城不失,拒敌于洛阳城外,陕西可以从潼关、函谷接援洛阳,襄阳可从襄城、郏县接援洛阳,虏兵顿足洛阳城下,久之必疲,疲之必退……”
“你的想法很合我的心思,也许现在最困难的,就是说服洛阳采纳此策……”景王赵湍抿着嘴,蹙眉说道。
徐怀心里微微一叹。
很多事情并非景王即位继统就能彻底解决的。
为更好的促使郑怀忠率部抵御胡虏,只能打破以往钳制武臣的那一套做法,尽可能的放权,但放权又必然得承认在具体的攻防战略选择上,郑怀忠可以专擅行事,不必事事都听襄阳这边遥控指挥。
且不说郑怀忠之前就千方百计的保存实力,而其自领河洛以来,行营及州府职事都安插郑家子侄及心腹亲信执掌。
徐怀他刚才说要替河洛守襄城,郑聪、赵范皆闭口不言,很显然他们有着极重的地盘心思。
这种情况下,还想着要郑怀忠在洛阳听得进他们的良言苦劝,可能性极微,说多了可能会以为襄阳变着法儿钳制他们。
也许他们吃到足够的苦头,才会有真正的转变。
当然,现在好的地方就是景王心思非常的清醒,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点点去收拾混乱不堪的局面,自然也就能扭转当下的劣局。
想到这里,徐怀也劝景王宽心:“郑公或有自己的想法,即便事有不偕,也不至于太坏,当然最主要还是要左右宣武军、左右骁胜军能得到锻炼,成长为殿下能依仗的股肱。”
“也是,大越到底有多少能战之兵,总得接敌才能摸清楚,而不是光看奏章之上所罗列的数字,”景王点点头说道,“郑怀忠既然叫苦了,左右宣武军、左右骁胜军或可以轮番出汝水接敌作战,但你也得给我做好准备,倘若邓珪、张辛他们不行,楚山兵马得随时顶上去啊!”
“殿下有召,臣无所不至。”徐怀说道。
“行,你也先回去歇息吧,今日我也不便留你用宴。”景王说道。
徐怀走出书斋,与兢兢业业守在廊前听候召唤的乔继恩拱拱手告辞,待要走出院子,一道倩影从外侧风雨廊径直走过来,手里提着食盒,不知道低头在想什么心思,走到徐怀跟前都没有注意到眼前有人。
“郡主!”徐怀出声提醒道。
“……”缨云猛然抬头看是徐怀,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