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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夜里将柳琼儿留在房里,但柳琼儿实在承受不住他贪欢,一早就将他赶出房去——也无需人伺候,徐怀洗漱过,便将朱沆、史轸、卢雄、王举及徐武碛等人请过来,找朱沆开诚布公的问道:
“史先生之论,我之前就写于书信之中献于王禀相公案前,不知道王禀相公阅后有何感想?”
“那时我还没有留开汴京,王禀相公读过那封信时,还特意将我唤过去,说他彻夜琢磨,越发觉得微言大意——这次特意着我从潞州往府州过来,除了你之外,还一定要将史先生先行请回汴京。”朱沆说道。
“史某半辈子都钻在故纸堆里,纸上谈兵阔论几句也是恶习,未曾想将王禀相公唬住,实在是罪过!此番随军北征,连受惊吓,越发觉得体弱气虚,就想着倘若能归汴京,告老休养便是,还请朱沆郎君帮忙在王禀相公跟前告罪一二!”史轸连忙推辞道,语气多少带些惶急,生怕叫朱沆揪到王禀身边再也脱不开身来。
“史先生,你也不要急于推脱,即便要去汴京,也是我与你同往,不会将他你一人扔在汴京不管,”徐怀示意史轸稍安勿躁,说道,“你且与朱沆郎君说说汴京为何不能守?”
史轸苦笑说道:“军侯知道我所虑是什么,军侯又有什么话不便与朱沆郎君直言,非要借我的口说出?”
徐怀摇了摇头,叹气说道:
“史先生真是老奸巨滑,连几句话都不肯替我说,那便我来说吧!汴京城高且厚,有十数万禁军相守,而距离江淮、襄湖、关中、山东皆近,遇敌诸路勤王兵马倏忽而至,赤扈骑兵虽然纵横天下莫敌,但怎么看,都不像能猝然攻陷汴京的样子。不过,我们先不论此时的赤扈,比一百余年鼎盛之时的契丹强出来,且先问问当今之大越,比立朝之初的大越差了多少,有没有能力像百余年前迫使契丹缔定盟一样,最终迫使赤扈人放弃南侵的野心?”
朱沆皱起眉头,抿嘴说道:“大越立朝之初,与契丹数战都谈不上顺利,也曾叫契丹骑兵杀至黄河沿岸,但当时朝野气象新振,君臣相守、将卒用命,非此时所能及。也恰恰如此,王禀相公在官家面前才有‘狮象搏兔、尽用全力’之论,力主在赤扈人饮马黄河之前,就召集天下兵马毕至汴京勤王,而非等到汴京为赤扈骑兵围困之后才想到亡羊补牢!”
“王禀相公能有狮象搏兔之论,确有卓见!”史轸坐旁边不咸不淡的称赞道。
这时轮到朱沆苦笑起来,说道:“奈何其他相公却顾虑其他太多,此时都不赞同王禀相公操之过急,官家也优柔寡断。不过,这些只是我刚离开汴京时事状,此时赤扈人已经形成东西两路并进之势,王禀相公在最近几封信函里提到,朝中风向有所转变……”
“即便狮象全力之论能得朝野认可,这次倾尽全力也能守住汴京城,但大越集结天下兵马,能与赤扈骑兵在河淮之间野战决胜吗?”徐怀说道,“倘若赤扈人见汴京不可猝得,围而不攻,大越在汴京之外有防御纵深,限制其肆虐河淮吗?倘若河淮残破,任由赤扈骑兵肆虐蹂躏,即便一时守住汴京城,又有何益?”
见朱沆沉默不言,徐怀继续说道:“大越立朝以来奉祖宗法,以文御武、权权制衡根深蒂固,虽然将河淮之间划为京西南北、京东东西计四路统御一百六十余州县,但诸路权柄分授经略、转运、常平、审刑四司分掌,彼此并无高下,相互牵制。而州县诸事又常常可以绕过监司,直禀都堂处决,州衙之中,知州、州判互为牵制,曹司官长皆为清贵士臣。大越实际将河淮之间的权柄切割得支离破碎。这是有效杜绝地方权臣擅权危及朝堂,但权柄被切割得支离破碎,朱沆郎君你便会发现河淮一百六十余州县的两三千万人丁,实际上却无法聚集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兵马,去限制赤扈骑兵纵横肆虐河淮……”
想要抵御赤扈人的南侵,一次、两次从千里之外召集兵马勤王是没有问题的,但次数一多,大越自身便一定承受不住,先行垮掉。
河淮被打残之后,汴京城里百万军民吃食尚成问题,勤王兵马的粮饷怎么解决?
王禀主张狮象全力论,其他执政大臣有所顾忌,也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突然间召集几十万兵马到京畿附近来,饷银可以暂时不发放,但几十万张嘴不能让他们张在那里吃东北风吧?
也不能去学赤扈人那般,放纵将卒洗劫州县,自筹钱粮吧?
不去考虑朝廷此时存在的种种弊端,以一切皆是理想状态,在河东、河北被打破的情况,想要真正守住汴京,需要在京东东路(今山河中北部地区)、京东西路(今安徽、江苏北部及河南东部地区)、京西南路(今河南西南、湖北北部地区)、京西北路(今河南西部地区),都能集结出一支有着足够规模、也有一定战斗力的防御兵马,与汴京共同形成足够的防御纵深。
唯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