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王番对徐怀不满,百般排斥,朱桐还想着至少可以一辈子不去理睬这丧门星,但他没有想到第二次北征伐燕,结局会倍加惨烈,而曹师雄叛变投敌,令王番也不得不上表请辞。
即便朱桐自记事起,便晓得他娘是颐指气使惯了的,但也知道他娘以及朱多金注定拿徐怀没辙——他以往所以为的权势、以势压人,在徐怀那里压根就行不通。
他这时候小翼伺候着,就想他娘、他姐能顺过气来,不要再想去闹什么幺蛾子,那样只会叫他朱家更加难堪;当然他心里也好奇景王殿下怎么突然跑过来,有什么事情专程为徐怀而来?
朱桐从楼梯口探头探脑往上看,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不一会儿,朱桐却见他哥朱芝、吕文虎陪同卢雄、徐心庵、周景、王宪、王萱等人也都走下楼来。
待将卢雄、徐心庵、周景、王宪等人安排到底楼临窗的桌旁坐下,朱桐才将朱芝拉到一旁,小声问道:“爹爹他们在上面谈什么,你都不能坐旁边听上一听?”
“都堂之事。”朱芝说道。
第一次北征,朱芝亲眼看到自以在握的胜券,在昼夜之间倾覆过来,数万将命的性命比牲口、比草芥还要不如,他当时也是吓得魂飞魄散,撤回到朔州城后还病了一场。
之后他自是尽可能掩饰曾经所感受到的恐惧,以有功之人自居,但实际上他对天雄军残部如何从大同撤出,都浑浑噩噩不甚清楚,以为一切真就是葛家与天雄军太过无能,换了西军绝不至于如此。
他这才有胆气以兵部从吏的身份,参加第二次北征。
而这次在与徐怀会合之后,再度看到伐燕军的覆灭,朱芝也没有那么慌乱了。
第二次北征伐燕他无论是置身其中,还是在最后关头及时抽身出来,与史轸、卢雄等人一同退往朔州,在朔州旁观到赤扈人宣战,伐燕军主力突围被截、被击溃,成千上万溃卒残兵在雪原逃亡等种种历程,内心所受到的冲击,却是逾发的强烈而清晰。
说起来还是得益于徐怀及桐柏山众人对形势发展的精准而层次分明的分析及预判。
这相当于是对他进行了两次活生生的、感受深刻的大型现场教学。
这也最终撕破朱芝身上那种从小养优处尊所带的自以为是。
朱芝此次随徐怀、其父朱沆驰归汴梁,对局势之险恶,以及在这个节骨眼上所能尽的最后努力,心里也是非常清楚。
不过,王禀、景王殿下在场商议机密,照着规矩,他们该回避还是得回避。
朱芝待要跟朱桐说些事,这时候见王萱跑过去跟他娘问候,他娘还是黑着脸、一副气犹未顺的样子。
朱芝怕他娘、他姐使起性子浑然忘了场合,头痛的走过去劝说道:“——娘,你就稍停些吧!徐怀在娘您心里再不济,但多少要念着孩儿再三拜他相救。其他事不提,这恩情不念,不是叫世人戳咱朱家的脊梁骨吗?”
心里气再不顺,景王与王禀在这里,甚至都不见徐怀在景王、王禀面前有丝毫怯弱,甚至在景王、王禀面前也彻底无视她们,景王、王禀都不以为意,荣乐县主早就心虚了。
不过,在自家人面前,荣乐县主这张嘴巴哪里又肯服输,叫道:“是荀家人说他们杀人如麻,贼性难改,左右府邸哪个不知,哪个不晓——这些话又不是我说出去的;再说,我也没有怎么着他们啊,只不过安排他们住到城外的庄子里去,那里更宽敞?”
“就是嘛,缨云午时在我那里玩蹴鞠,便是荀家妇人在那里乱嚼舌根子,缨云一心想着看什么人物才能杀人如麻,便要过来看个究竟,才闹出今儿的事来,”朱多金说道,“你要不信,你问你姐夫去,娘也是担心咱们家里的安生。”
“唉,”
朱芝猜测他娘、他姐使这么大的性子,指定有人在背后使坏,叹道,
“且不管荀家是怎么在外面说的,你们知道荀延年怎么死的吗?”
“不是你们救援不及,叫他死于贼人之手?”朱多金诧异问道。
“这是照顾他荀家的面子对外人说的,却没想到荀家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朱芝恨气道,
“荀延年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及岚州州院在给朝廷的密报及给他荀家的信里都说得清楚一二。既然他们都不知缩起头来做人,也不能怪我替他荀家张扬一二。事情很简单,徐怀率部突袭岢岚城,营救诸多被俘官吏,但荀延年在那之前就已经投敌了。他没有办法,只得悬梁自缢——荀家这是恨徐怀不愿替荀延年瞒下投敌这事而已。”
“荀延年一时糊涂,却也不是多大的错。”朱多金嘀咕道。
荀家不单世代官宦,荀延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