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视着赵旭一步步远去的背影,钱圩没去追,想说什么,却哽在喉咙里。
明明已是朝阳升起,晨辉洒下,钱圩却觉得身上很冷。
首辅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在了身上,让一瞬间就从愤怒中清醒过来。
赵旭身是首辅,难道看不出此案有蹊跷,难道看不出太孙和皇帝的隐隐冲突,难道看不到皇上的眼神?
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可是,太祖拔三尺剑,百战险死,才创下一片基业,创了这片太平,皇帝已老迈,太孙如日初升,皇上这时做出种种针对的事,在所有人看来,怕都是荒诞的,老糊涂了?
如果只知听从,而不去阻止,皇上的身后令名,会是什么样?
又给天下带去何种处境?
道阻且长,士不可不弘毅,难道,错的……竟是我么?
宫门外,苏子籍出来,直奔牛车。
侍卫为他掀开车帘,钻进去后,布帘垂下,牛车调转,朝着回去的路慢慢行去。
牛车里坐着两人,是野道人跟文寻鹏。。
野道人将便服递过去,同时问:“主公,一切可都顺利?”
苏子籍将身上厚重礼服脱下,换上便服,往后面一靠,淡淡说:“还算顺利,如我们所料,皇上想将审问一事也推给我,不过,赵旭等人站在我这边,支持我的提议。”
“就连着赵旭等内阁重臣,也给了我支持,皇上最终答应,让罗裴、钱圩还有潭平三人共审此案。”
野道人听了,面现喜色:“恭喜主公,不仅摆脱困局,还得到了首辅等人的支持。”
“主公先前说着,王虽大,道亦大,得道多助,果然如此。”
“内阁多数重臣,还是支持规矩,可支持规矩,就等于上了主公的船,主公此计英明,臣实在佩服。”
想了想,又说:“首辅在这时站出来支持您,是不是已经决定倾向您了?”
苏子籍回想着在殿中的场景,摇了摇头,并没有露出喜色,反有些忧郁,长长一叹。
一侧坐着的文寻鹏,入眸着主公的神色,面露沉思,就欲说话。
“这里都是我之股肱,你有话,就说吧,不必有任何顾忌。”苏子籍虽有心事,还是觉察了,一笑说着。
文寻鹏被询问,抬头就看到太孙正望着自己,想了想,先点评一下赵旭:“从这事来看,首辅还真是一心为公。”
“首辅出生赵氏,二代事魏,祖赵经官居提督,因国事而殉死,父赵苞官居侍郎,亡而不仕。”
“幼就熟读经书,并且多留心政事,对衙门利弊深知,太祖剑削群雄,还都称帝,首开科举,因是父祖尽是魏官,而不得贡试。”
“太祖知晓,笑曰,父祖尽事魏,可谓忠,今天命革鼎,亦能忠我大郑矣!”
“年三十三岁的赵旭得以贡试,并且中得进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太祖召之问事,颇得称许,不久升任检讨,入值御书房,久持讲握,简任机密,并且以庆武十一年,调吏部左侍郎。”
“太祖驾崩,今上同样重用赵旭,命赵旭兼学士衔,以后一路晋升,最终位至首辅。”
“可谓受二代皇帝厚恩。”
“小的说,在首辅看来,人贵在善终,盖棺才能论定,一旦行差错步,留下的不仅仅是遗憾,更于青史令名有损。”
“首辅会站出来,应是不愿皇上先明后暗,老来糊涂,落得一个糟糕的身后名,更不愿同室操戈,皇室成员为此血流成河。”
谷涀“蜀王和齐王的势力,本在主公成太孙后消沉了几日,结果上次出了七步诗一事,齐蜀二王的势力,就已在死灰复燃。”
“要是这样下去,非酿成大乱不可,或太祖百战创得基业,就此败坏,这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首辅才会顺水推舟,支持我们。”
“要不然,以为小伎俩,人家就真看不破?”
“可无疑此举,却恶了皇帝,怕老来反而有祸,所以才说,首辅还真是一心为公。”
苏子籍听了点首,有些叹息:“你说的,虽不全中,也十之八九了,此人真是良臣,可惜的是,皇上未必会纳他这片忠贞。”
野道人听了,也是佩服,暗暗叹息一下,却正容说着:“虽说这样,可我之英雄,敌之贼寇,我之贼寇,敌之英雄,主公动心感慨,乃是良心,却万万不可妇人之仁。”
“况且,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
“你说的是,我也知晓,唉……”苏子籍同样颌首,就在这时,牛车已行出了皇宫附近,前面已是稍偏僻一些的街道,虽人来人往,但因不是闹市,平时经过时,并不觉得多么喧闹。
可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嘈杂的人声,仿佛有成百上千人在嘶吼,在争吵。
“这些人是……”苏子籍掀开车帘一角,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