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码头是运河终点,直达京城城外二十里,前魏战乱失修,有些淤塞,承寿五年国力渐渐充裕,今上就命大臣陈辅龙修葺,修完才四年,河道很是宽阔,因此夹岸兴隆,连绵旅店商店形成了几条街,煞是热闹。
苏子籍站在船头,看着码头渐渐近了,轻吐出一口浊气。
行了这么久,可以登陆抵达目的地,真是让人精神一震的事。
在前面开道的官船早就停靠,方家的船到时,赵督监和方真都已先一步离开。
苏子籍扶着叶不悔下船,上了方真让人留在码头的一辆牛车,里面有着暖手炉,铺着厚毯子,一掀开厚重的棉帘,就有一股热浪扑来。
“真是用心了。”苏子籍叹着,让这辆牛车跟方家的车一同沿官道入京,走到半路上时,雪花再次飘落,偶尔几片雪花顺风飘进来,袭得人打噤。
“雪才下了一夜,又下起来了。”叶不悔抱着得而复失的小狐狸,轻轻抚摸,忍不住说着。
“是啊,幸是跟着官船走水路,如果走陆路,怕是还要迟一二个月才能抵达京城。”
那样的话,就正被雪堵在半路上,怕要吃一些苦头。
京城,北城城门口,搓着手缩在门洞里,望着天空中飘落雪花的城卫,哀叹着自己运气不好。
“轮班居赶上这茬雪,真是倒霉!”
正跺着脚,希望缓解一下双腿冻僵的情况时,同样躲雪的同僚喊了一声。
“有车队过来了,我们过去帮忙!”
躲在城门洞里的几个老兵,心不甘情不愿出去。
外面,几个新兵正检查着入城的百姓,听到车轮声,立刻就看去,发现过来的这队有着几辆牛车,这倒不稀奇,富裕些的人家也能乘得起牛车。
但周围还跟着几个骑着马的人,个个看上去带着熟悉的肃杀,城卫一凛,一看就知道是军方或权贵的背景,脸上不由带上了一点讨好之色。
“我家老爷是上京赶考的举人,这位同样来赶考的苏举人……”方家小厮连忙赶上去说话,还给其中一个城卫手里塞了个荷包。
城卫捏了捏,脸上的笑容就真切了几分。
“原来是两位举人老爷,现在下着雪,天气酷寒,既是举人,我们就只看一眼就放行,也免得误了你们的事。”
说是这么说,但一一查看时,还是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并无上司交代过的要犯,挥手放行。
至于几个骑马是方真的手下,只出示了令牌,就让城门小官都哈腰,端是十分客气。
苏子籍放下车帘前正看到这一幕,心下微叹:“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啊。”
虽说举人能让这些人客气,但有实权有品级,才是真的能震慑住这些人,让他们不敢造次。
没看见原本收了好处的城卫,方才还透着喜气,现在已有些烧手的表情?
不过这些都与苏子籍没有关系,心里盘算着一会要去的地点,见了人又该如何说话,垂眸思索时,牛车已随着队伍进城。
“咦!”才进了城,苏子籍心中突然之间悸动了一下,一抹微妙的亲切涌上来,还有一份莫名其妙的怀念、不安、兴奋、庄严种种情绪索绕,更外面,还有着迷惑、生疏、迟疑。
“不悔,你有什么感觉?”苏子籍按捺着情绪,问着。
“京城真的好大,好大……”叶不悔怀顾四周,赞叹着周围铺店堂肆栉比鳞次,飞檐插天,迟疑下又说着:“似乎很亲切的样子,似乎有人在欢迎我的样子,一进来,心就安宁了。”
和自己有些类似,也有些不同,这就是前朝和今朝的不同么?
苏子籍没有说话,行了一会,队伍就暂停了。
方文韶的小厮过来,躬身说着:“苏老爷,我家老爷说了,再走就不顺路,您要去的地点,需一直往前走,这里是岔道口,就此告别。”
苏子籍掀开车帘跳下去,见方文韶也从车上要下来,忙制止,对着方文韶作了揖:“方世叔,你我就不用这么客套了,下了雪,路滑,还是不要下车了。”
又说着:“一路蒙你照顾了,等我安顿好了,就过去拜访您。”
方家有宅子铺子在京城,方文韶早早就将地址留给苏子籍了。
“一言为定,老夫在家等你。”方文韶笑着,并不敢怠慢,一路上,钦差和方真的态度客气的有点过分。
别说是钦差,就是方真,虽和自己是同族,有同一个祖爷爷,但是现在方真这一支,在乱世中辅助真龙,受封淮丰侯,淮丰侯福薄,在庆武三年就薨了,世子袭爵。
这恰躲过了当年的风暴,越是受皇帝的重用。
方真是淮丰侯的世子,为什么对苏子籍这样客气?细想,真的是毛骨悚然,又兴奋莫明。
也许方家,攀上了高枝。
当然也可能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