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魏珠过来,赏了玉柱一串血玛瑙朝珠。
玉柱接了赏,又磨蹭了两日,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回京里,继续当差了。
“主上,您的不念栈权位,甚是高妙,门下钦佩之极。”周荃在私下里大肆吹捧玉柱。
玉柱端起茶盏,问周荃:“你手头的差事,可曾办结?”
周荃一听这话,随即单膝跪地,沉声道:“荃问心无愧也,任凭主上处置。”
玉柱饮了口茶,轻轻的放下茶盏,冷冷的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就没有你不敢干的事儿?”
周荃仰起脸,小声说:“不瞒主上您说,门下已经算是死人了,何所惧哉?”
玉柱又端起了茶盏,猛饮了一大口,狠狠的咀嚼着嘴里的茶叶。
周荃明知道玉柱真的生气了,却并未害怕,也未辩解什么,只是一脸坦然的望着玉柱。
玉柱压下心头的怒火,将嘴里嚼碎了茶叶,缓缓的咽下肚内,冷冷的说:“太过冒险了。”
周荃长松了口气,重重的一叹,小声说:“主上,岂有无风险,而全是喜讯之理?”
玉柱一阵默然,过了半晌,挥了挥手,把周荃赶出了公事厅。
周荃出门之后,却见牛泰正眼巴巴的瞪着他。
“蠢才,你说你该说的,我做我该做的,有啥可担心的?”周荃撂下了这句话后,扬长而去。
玉柱听了牛泰的禀报后,气笑了,哼哼道:“这个混蛋,擅做主张,还有理了?”
牛泰没有完全听懂,不过,他却明白,主子并未打算深究周荃的擅作主张。
自古以来,凡是能成大事者,身边岂能没有托付大事之人?
话说,刘季当年被迫去鸿门赴宴之前,曾经托孤于萧何。
周荃做下如此大事,玉柱没有宰了他,就算是默认了。
过了几天,佟国维把玉柱找去了佟家老宅。
祖孙两个刚一见面,佟国维就夸了玉柱:“你不念栈权位,一心享福的态度,大善也。”
玉柱笑了笑,小声说:“玛法,何善之有?”
佟国维拈须轻声笑道:“吾虽老矣,两眼却不昏花。想那淑春园,多少王公亲贵想要,而不可得,却被你给得着了,嗯,上佳。”
佟国维是真的很满意了!
人在宦途,最怕的事情,其实是,只知进,而不知退也!
遍观历代,凡是能成大器者,谁不是历经磨难和曲折?
“唉,你阿玛其实比你还聪明得多。只可惜,他的性子远不如你沉稳,将来,终究难逃大劫。”佟国维十分欣慰的说,“老夫原本以为,我们老佟家差不多到此为止了。不成想,竟然出了你这么个怪胎。”
玉柱暗暗佩服佟国维的远见卓识。
历史上的隆科多,帮助老四登位之后,把老四的笼络之语,全都当了真。
隆科多最厉害的时候,他可以不经过吏部,直接选任官吏,史称佟选。
除了隆老三之外,年羹尧也喝了老四的迷魂汤,居然也搞出了年选任官,也叫西选的戏码。
要知道,自秦皇以降,所有的皇帝或是权臣,只要有能力维护自己的权位,都奉行同一套逻辑:普天之下,莫非王臣!
不夸张的说,从李斯开始,一直到张廷玉被整垮,上下两千年的历史进程,大趋势是:相权日益衰落,皇权不断扩张。
皇权的持续性扩张,只和人性有关。
说白了,再厉害的大英雄,掌权时间越久,就越不喜欢听逆耳的忠言。
“你既知进退,我便趁未死之前,再送你一份大功吧。”佟国维从桌上拿起一份折子,缓缓的推到玉柱的手边,轻声道,“不到万不得以,勿用此折。”
玉柱也没和佟国维客气,径直将面前的那份折子,塞进了怀中。
佟国维随即大笑道:“朝闻道,夕可死也!汝且去吧,老夫无憾矣。”
只是,令佟国维没有想到的是,玉柱不仅没走,反而凑到他的耳旁,小声问道:“玛法,佟家可以没有我阿玛和您孙儿我,却不能没您的掌舵啊。”
佟国维微微一楞,随即哈哈大笑,抚须道:“孺子可教也。来来来,且随老夫去一地。”
说罢,佟国维便把玉柱领进了老佟家的宗祠。
宗祠里,佟国维和玉柱,一待就是大半夜。
这一夜,佟国维究竟和玉柱说了些什么,除了他们祖孙二人之外,谁都不知道。
凌晨,玉柱登车回府之时,禁不住扭头,深深的看了眼老佟家门前的那对威武的石狮子。
唉,若是隆科多不那么的骄狂,真的听了佟国维的嘱托,又何至于身败名裂呢?